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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十 追梦

梦可以追吗?如果梦指的是梦想,追求梦想当然是可以的,许多人通过对梦想的不懈追求最终实现了梦想。

如果梦指的是本意,即人睡眠时所感受到的虚幻的影像活动,它可以追吗?也可以。方木有时从梦中醒来,还记得在梦中见到了他很想见到的一个人。他会在迷迷糊糊地做了某些活动后(比如解手)又睡过去,他有意去回味那个梦境,有时他就能把那个梦追上,使断了的梦接着往下做。

下乡以后,在安安静静的时候,方木常会想起一个人,她就是葛风阳。方木听人说过,葛风阳也下乡了,但他不好意思去问在什么地方。其实,即使知道葛风阳在哪里,恐怕他也没有勇气去找她,见着面该说什么呀?

当时,知青中流传着一首歌——《放羊姑娘》:


有位姑娘在放羊,

身上穿着破衣裳。

大年三十她不能回家,

因为羊儿还没吃饱。

…………


这原是一首北方民歌,知青们把它当情歌唱,因为那时没有情歌,也不能唱情歌。

当方木唱这首歌时,脑海中放羊姑娘的形象不是别人,正是葛风阳。方木心里想着:可怜的姑娘,我愿意爱护你,保护你,为你分担忧愁。方木脑子里多次地演绎过放羊姑娘的故事,故事中自己是一个憨厚的山里小伙子——

冬天的风卷起黄土,放羊姑娘赶着羊群,她冷得瑟瑟发抖,双手抱在胸前。一小伙子过来,请姑娘去他屋里取暖,小伙子的屋子就是山上的一处破瓜棚。小伙子在屋子里点着一堆火,让姑娘在一旁烤火。小伙子又递上一碗热汤泡馍,说:“你吃了它,就不冷了。”姑娘摇头不肯吃,小伙子猜到了她的意思,说:“别担心,我这里还有红薯。”说着拿出两颗红薯带在身上,小伙子又说:“你吃吧,我替你放羊去。”小伙子拿着姑娘的放羊鞭出去了。姑娘吃着热汤泡馍,心里暖暖的,眼睛湿湿的。天快黑了,姑娘赶羊回去,路上一只羊掉到崖下摔死了,姑娘吓得哭。财主看见了,举鞭打姑娘。正好小伙子赶来,他奋力抓住财主的鞭子,说:“不许你打她!我赔你羊。”财主说:“你一个穷小子,拿什么赔我?”小伙子说:“我有一条命,我给你扛长工。”

…………

方木经常深情地唱出《放羊姑娘》,脑子里产生许多的幻想。此时此刻,他又会在心里发问:你在哪?你好吗?


坝口村背靠大山,前面有一条几百米宽的河床,那是一片沙地,平时是干的,只有在汛期才有水。以前这条河水量充沛,坝口村的许多人靠在河上捕鱼过日子。后来河水改道了,才变成现在这个样子。

方木喜欢听农民们讲当地的故事,关于坝口村与前面这条河就有如下的故事——

很久以前,这条河上渔产丰富,两岸许多村庄以渔业为生,同时各村庄之间由于抢夺渔业资源而经常发生械斗,也不知死伤了多少人。为了划分各村捕鱼地段,有人想出了下面一个方法:上“火山”取河段。坝口村祖上拥有的一里多的河段就是这么得来的。具体过程是这样的:村里选出了一名不怕死且有极强忍耐力的汉子,汉子坐在四人抬的轿子上,手不能抓住东西,双脚插进固定的铁靴子里,而铁靴子下面是烧旺了的炭火;从汉子坐上轿子开始,四个轿夫抬起轿子沿河跑;汉子坐在“火山”上拼命坚持,他坚持得越久,轿子跑路就越远,坝口村就能得到更长的河段;河段的终点就是汉子栽倒的地点。这个舍命汉子后来成了坝口村世代传颂的英雄。

这只是个故事,不大像是真实的故事,像是英雄传奇。坝口村还有其他的故事。方木发现,坝口村及其周围的村子,他们过年不是在大年三十这一天,而是在小年(当地是腊月24)之后的某一天,不同的村庄过年的日子可能不同,同一村庄内不同村民也可能不在同一天过年。

方木好奇,问石大爷:“这里过年的日子为什么各家不同?”

石大爷捋捋花白长须,说:“这个风俗有好长时间了,你想听听?”

方木点头。石大爷讲了一个更古老的传说——

两千多年前,秦始皇到处抓人修长城,还派下了任务,每家都要出一个丁。谁家都知道修长城很苦、很危险,舍不得亲人去。可是不去也不行哪,那是要杀头的呀!亲人们走了以后,每家都盼望他们早日平安回来。快过年了,家家盼得更是厉害,每家门口都有人踮起脚尖望,眼睛都望穿了。要是路上有修长城回来的人,各家都会围上来打听亲人的消息。长城脚下,修长城的人吃尽了千辛万苦,快过年了才服完劳役。他们立刻赶回家,没日没夜地赶,盼望早日同家人团聚。衣服破了,鞋磨穿了,他们没功夫缝补;满面尘土,满身泥点,他们顾不得擦洗;下雨了,下雪了,他们也不肯停留。当回到家时,家里人几乎都认不出他们啦!片刻怀疑过后,一家人就紧紧地抱在一起,放声大哭。哭够了,大家又抹着眼泪笑。从此各家都把亲人回家这天定为过年的日子。这个风俗一代一代传了下来。由于修长城的人赶回家有早有晚,所以各家过年的日子就不同了。

方木又问石大爷:“修长城死了那么多人,那些等不来亲人的人家哪天过年呢?”

石大爷沉默了一会儿:“他们不过年了。”

啊,真想不到,过年这么快乐的节日却有这么辛酸的故事!


下乡之前,方木就在构思描写知青、反映农村的长篇小说。实际上,在当时,在思想认识、生活阅历和文字能力诸方面,他都难以驾驭这样一个任务。但他心气高,就想试一试。他想在实践中摸索,就像游泳一样,不下到水里,如何学的会游泳。他关心知青,关心农村。当时的文艺作品,要求塑造“高大全”的英雄形象,但他很难从身边发现这样的人物,获得这样的素材。这也让方木苦恼,他另想办法,他找到许多有关知青的先进事迹材料,了解他们的行为,揣摩他们的思想。他又感觉这些材料中活生生的东西不够,口号性的东西太多,有太多的相似和雷同。方木不愿顶替父亲而执意下乡,就是想通过自己的眼睛得到更丰富、更生动、仅属于自己的素材。

下乡后不久,方木开始动笔写了,虽然比较艰难。

要塑造英雄人物不容易,要刻画反面人物也很难。方木从当时的电影、样板戏中能看到几个“阶级敌人”是如何搞破坏的,但总感觉那是人为编的,不像是从生活中来的,与方木自己观察到的情况不一样。所以,刻画反面人物,方木不易把握。

另外,方木年纪还小,阅历有限,许多事情没有经历过。尽管当时在文艺上爱情几乎被禁锢,方木还是相信爱情是文学永恒的主题,因为在方木看过的许多小说中,恰恰那些感人的爱情故事很吸引他。方木决定要描写爱情。但方木除了有过暗恋,却没有过恋爱,对相恋中的人的行为、情绪和思想,他有些拿不准,只能依靠自己的想象,难免偏离生活。

至于文字能力方面,方木并不太担心。他自信只要是熟悉的事情、能想清楚的事情,他就能比较准确、生动地描述。他看过不少古今中外的小说,阅读中作出许多思考、评点,对好句子也做摘抄,这也是一种学习。方木翻字典是最勤的,家里几本字典都让他翻烂了,字典是他的好老师。在文字能力方面,方木还常用作家高玉宝激励自己,高玉宝写《高玉宝》时,几乎是文盲,许多常用字都写不下来,经常以画代字。

方木想写出真实的生活,但他的困惑却越来越重。

毛主席关于知识青年有两个重要指示,一个是“农村是一个广阔的天地,在那里是可以大有作为的”,另一个是“知识青年到农村去,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,很有必要”。当时党的基本路线是:以阶级斗争为纲,阶级斗争要年年讲,月月讲,天天讲。当时反映知青的文艺作品基本就是要对这些思想作出图解,如果不这么做,那就会惹祸上身,没有好果果吃。方木用眼睛去观察,用心去思考:关于“大有作为”、“很有必要”,这方面的素材真不好找,而与之相反的素材却容易获得,就在身边;关于“阶级斗争”,更是认识模糊,对“磨盘刻字”这个所谓的阶级斗争的生动教材,也有疑问。

方木感觉越来越难写了。

方木回家时,还会去图书馆。

一次,方木又带着户口本来到八一大道的市图书馆。在阅览室,图书管理员不是于大姐,是一个女孩子,她工作时间不久。方木把户口本递到她手上,她接过户口本,有些吃惊地看着方木,心想:奇怪,还有拿户口本来看书的?她翻户口本,里面有不少人,她问方木:“你是哪个?”

方木把户口本翻到记录自己的那一页。

户口本上没有照片,只有性别、年龄等信息,她再看一眼方木,年龄能对上。她继续往下看户口本,看到一个图章,上写:此人户口已迁出。她说:“你的户口已经迁出去了,这个户口本就不能作为你的有效证件使用了。军人有军人证,工人有工作证,学生有学生证,你没有其他证件吗?”

方木说:“我没有别的证件。”

女孩问:“你现在是干什么的?”

方木说:“我是上山下乡的知青,现在就是农民。工人有工作证,农民没有工作证。”

恰在此时,于大姐来了。她看见方木,笑笑说:“你来啦,好久没见你来看书。”

方木说:“我下乡了。”

于大姐看看方木说:“哦,晒得比以前黑了,好像也结实了一点。”于大姐又对女孩说:“让他进去看吧。以前他就经常在这里看书。现在像他这样爱学习的年轻人不多呀!”

方木进去埋头于书中。


飞飞送青萍去九江回来后,心情一直不好,经常抽烟、喝酒。青萍的遭遇让他很心痛,又感觉无能为力。

一天晚上,在宿舍,飞飞拿着一瓶高粱酒,摇摇晃晃的,他嘴对着瓶口像吹喇叭一样“咕嘟咕嘟”地灌着。方木看见,上去抢下他的酒瓶。方木说:“飞飞,你不要命啊,怎么能这么喝酒呢?”

飞飞要抢回酒瓶,方木不给他。飞飞央求说:“哥呀,你让我喝吧,我心里难受!”

方木说:“这可是白酒哇,你本来就没什么酒量,喝醉了,那不是更难受吗?”

“你不懂。”飞飞说,“喝醉了,我只是身体难受,但我心里不知道难受啦。”

“飞飞,不要这样麻醉自己,事情会变好的。你现在不要想太多,明天我陪你出去散散心。”

第二天,方木向赵斌请了假。方木、飞飞搭上了一辆顺路车,他们来到了县城。方木知道飞飞喜欢看电影,下车后,他们直奔电影院。电影院正在放映一部打鬼子的战争片,方木想,这个好,这个时候不要去涉及爱情。

看完电影,两人在小餐馆各吃了一大碗炒粉。然后他们又沿街溜达,想找点热闹看。在一个地方,他们看见一个人正在摆场子卖狗皮膏药,周围已经围了不少人。

卖狗皮膏药的是一中年男子,打赤膊,露出结实的肌肉。他一会儿吹自己武功如何如何了得,一会儿又吹自己的狗皮膏药如何如何包治百病。他练一回武,吹一回狗皮膏药。最后他还真拿出了绝活:手指钻通砖头。这绝活,飞飞看得眼睛都不眨一下,嘴里啧啧称奇。当卖狗皮膏药的拿着他的药在方木、飞飞面前推销时,他们走开了。方木当然不相信狗皮膏药能包治百病,也怀疑砖头有假。

方木、飞飞又来到另一个地方,见一群人正围着一个有些年纪、戴副眼镜的男子。也不知他是卖什么的,只见“眼镜”把一张写有几行数字的纸挂在墙上,他说他能猜出你的年纪、身上还有几根烟、或者你心里随意想的一个数。飞飞不信,说:“那你猜我身上有几根烟。”“眼镜”指着墙上的纸说:“你告诉我,这里哪几行有你的数字。”飞飞报出1、3、4行有,“眼镜”立刻回答:“你有13根烟。对吗?”飞飞点头说对。飞飞好奇,方木小声对飞飞说:“这个我懂,回去我教你。这是利用二进制的一个游戏,你报出1、3、4行有,这个数就是二进制的1101,转换成十进制就是13。”

方木、飞飞又继续溜达,前边有一象棋摊,摆棋的坐在小凳子上,另一人蹲在旁边看棋。方木喜欢下象棋,棋摊像磁石吸铁一样把他吸引过去。这是一个江湖排局,摆棋的对方木说:“下一盘吧,红先黑后,红黑你可以任意选。赢一盘赚两毛,输一盘输两毛。”方木没有回应,只是仔细看棋。

方木小时候就喜欢看邻居下象棋,后来周围的许多人都下不过他了,包括大人。记得父亲给方木摆过一个排局,叫“焚书坑儒”,里面有连环弃子,最后红方巧妙地利用己方弱子将对方主力“坑埋”,从而奠定胜局。方木为这个排局的巧妙哈哈大笑。当然,排局在实战中不可能出现,对方木棋艺水平影响最大的是棋谱,包括古代棋谱和现代棋谱。方木有时一个人摆棋谱,邻居看到了会笑,说没见过自己跟自己下棋的。对棋谱的研究,使方木认识到棋局千变万化、奥妙无穷。

这时,蹲在棋摊旁边的那个看棋人嘴里念念有词,手还不停地在棋上比划着,他又仰脸对站着的方木说:“只要两步就杀死了嘛,你说是不是?”

方木摇摇头说:“这里有一个陷阱,你没看到。”

看棋人也是年轻人,他不服气地说:“这棋很简单嘛,有什么陷阱?别吹得那么玄乎。”

方木看他有点傻乎乎的,没有应他,只是笑了笑。可能这一笑刺激了看棋人,他说:“你笑什么笑,我们两个来下,怎么样?你敢不敢?”

方木说:“我不跟你下。不过我还是忠告你,看棋要看全一点,看深一点。”

看棋人“腾”地站起来,说:“我还就不服了,我今天就要跟你比试比试,我们来五块钱一盘,行不行?有本事就拿出来,不要只是嘴巴上厉害。”

看棋人的话虽然刺激方木,但方木并不想玩这种赌博游戏,特别是这么大的赌注。方木指着摆棋人对看棋人说:“你不服就跟他下。”

看棋人说:“他是摆棋的,什么都知道,我不跟他下。我只跟你下,敢不敢?”

飞飞也看那人傻愣愣的,他更相信方木的棋艺。飞飞、方木再看摆棋人,摆棋人对他们微微笑着,那神情就是告诉他们那家伙不懂棋。飞飞撺掇方木:“下就下,难道怕他不成?一盘五块钱,不赚白不赚。”

方木还是不肯下。

摆棋人说话了:“我也不会让你们下。你们赚钱,我提供象棋陪你们,我算什么?”

看棋人说:“不会让你吃亏,谁赢了,谁给你五毛钱。”

摆棋人说:“那还差不多。”

看棋人又用话激方木:“光说不练那是嘴把式。”

摆棋人又用眼神鼓励方木、飞飞,意思是过了这个村,就没这个店了。

飞飞用手碰方木的胳膊,意思是:上吧!

方木耐不住了,他掏出五块钱,看棋人也掏出五块钱。他们把钱交到摆棋人手上,由他裁判。

方木与看棋人蹲在棋摊边下起来了。看棋人执红先行,他按照原先的步骤下棋,两步后落入陷阱。这时,看棋人似乎都傻了,手在不停地抖动。

看棋人紧锁眉头,手摸棋子在颤抖中下出了一步棋。

但这步棋让方木深感意外,也感觉很为难。后边的变化非常复杂,没有简捷的路径杀死对方,要想在短时间内算清各种变化那是不可能的。

经过约十个回合的缠斗,方木输棋了。

自己辛苦挣来的五块钱成了他人囊中之物,方木很懊恼。他仍蹲在棋摊旁边思索着,想找出制胜的棋。摆棋人适时地指点一下说:“你前边都走得挺好,就这一步有问题。如果你这么走,你就赢了。”

摆棋人的这一招确实新颖,令对方难以应对,方木当时没想到。看棋人赢了棋并没有立即走开,他也蹲在棋摊边想棋。他对摆棋人的指点不以为然,那股傻乎乎的劲又来了。他移动棋子说:“那我也不怕,我这么走不就反败为胜了吗?”

摆棋人和方木都笑了,方木知道那不能反败为胜,而是又掉入一个陷阱。这个陷阱较隐蔽,看棋人没有觉察,他却又对方木说:“不服我们再来!”

方木摇摇头不想再玩这种赌博游戏。

摆棋人露出同情方木的神情,他指着看棋人怂恿方木说:“刚才也就是让他瞎蒙蒙赢了,你这么下他肯定输。”

飞飞看到方木输了五块钱,心里也不是个滋味。他听摆棋人这么说,立刻从身上掏出五块钱,往棋摊旁一拍,说:“方木,下吧!”

飞飞想把输掉的五块钱赢回来。

方木与看棋人又赌上了。看棋人掉入陷阱后似乎又很紧张,手又在发抖。但发抖之后他下出的一步棋又让方木深感意外,使方木原来设想的各种算路全部作废。再经过几个回合的缠斗,方木又败了。

看棋人拿起又赚着的五块钱,立即付了摆棋人五毛钱,就走了。方木很沮丧,也没心思再想棋。方木、飞飞离开棋摊,准备回知青点。这时摆棋人也收摊了。

他们步行回去,路很长。一路上,方木的面部表情都是僵硬的,他们没怎么说话。飞飞安慰过方木:“算了算了,这事过去了,别把它当一回事。”

快到知青点,方木对飞飞说:“你那五块钱,我过些日子还你。”

飞飞说:“你要真还我钱,我就跟你急了。本来今天输钱就是我们两人的事,我不怂恿你,你也不会去赌。”

晚上,方木躺在床上睡不着,那盘棋在脑子里翻腾。他在想着各种各样的变化,里面真是太复杂了,方木相信当时再下自己还会输。那么多的陷阱,陷阱里面又套陷阱。表面看是我掉入了你的陷阱,实质是引诱你掉入了我的陷阱。这江湖排局真是道出了江湖险恶呀!

方木脑子突然一闪:这是一个圈套,摆棋人和看棋人是一伙的,他俩上演了一出双簧。看棋人看上去傻乎乎的,但真下起棋来却滴水不漏,并非瞎蒙蒙赢的。看棋人的傻乎乎以及紧张、手发抖只是一种表演,是在引诱自己上钩。摆棋人像是局外人,但他的眼神和适时指点却在引导着方木和飞飞。那两人的配合似乎天衣无缝,连环用计两次得手,方木只在《三国》里看到过许多的计谋和诡诈。方木叹息呀,棋局中有许许多多的圈套,棋局外的人生也是圈套不少哇,可能更险恶!


青萍离家后几天,细苟才来青萍娘家,他没进屋子,他躲在屋外等细妹出来。细妹出来突然被人抓住手,吓了一跳,但一看是细苟。细苟问青萍回家没有,细妹说没有。细妹知道细苟又打青萍了,气得骂他。细苟转身回去了。

不知青萍跑哪去了,石大牛到处找。后来,他听说青萍来找过飞飞、方木,他来知青点先找到飞飞。飞飞可没给他好脸色看,飞飞认为,青萍有今天都是拜他所赐,所以飞飞什么也没告诉他。石大牛觉得方木好说话一点,又来找方木。方木也不告诉他详细地址,但为了让他家里放心,告诉了他青萍在自己九江姑姑家做保姆。石大牛又说自己对不起妹妹,不管付出什么代价,他一定要帮妹妹解决这个问题,他要给妹妹写信。方木同意,但信要由方木寄出。

青萍在九江姑姑家做得不错,做家务、照顾姑姑都很好,大家都喜欢她。姑姑和表兄对青萍的遭遇也都很同情。

青萍接到了石大牛的信,她想了几天,直接写了一封信给家里,但没有留地址。信中说,她要与细苟离婚。

细妹也看了信,她回到了娘家,把青萍要离婚的想法告诉了妈妈和细苟。细苟有些害怕,他不愿离婚。细苟妈妈埋怨细苟:“你就是个猪脑子,好好的日子不好好过,这回事情闹大了吧?你准备打一辈子光棍吧!”

细妹也骂了细苟,然后回婆家了。

虽说离婚在当时属于一件大丑事,但石大牛和父母为青萍考虑,也支持她离婚。石大牛又给青萍写了一封信,由方木寄过去,信中说家里支持她,要她回家,要离婚得回家办。

青萍在九江只待了一个月。

回家后,一天傍晚,她在后山见到了飞飞。

飞飞问青萍:“以后准备怎么办?”

“我要离婚。”青萍说。

“他会同意吗?”

“不同意就上法院。”

“你下决心了,是吗?”

“是的,我再也不会回去了。”

“我支持你。”飞飞拉着青萍的手说,“你离婚后,我们还同以前一样,好吗?”

青萍脸红红的,她低头说:“你还看得上我吗?”

飞飞说:“我心里只有你,以后我一定娶你!”

两人眼睛对视着。昏暗中,眼睛里似有一种光,它能照亮黑暗,那是希望之光,梦想之光。

细妹又回到娘家,她告诉细苟和妈妈,说青萍回家了,她来办离婚手续,如果不能协议离婚,她就告到法院。细苟急了,他求妈妈:“妈,我不想离婚,你帮我想办法吧!”

细苟妈妈想了想,狠狠地说:“要离婚可没那么容易,咱不能干吃亏,要离就一块离。”

细妹听着吃了一惊:“妈,你什么意思呀?”

细苟妈妈说:“我女儿给他家当媳妇,他家女儿却从我这里跑了,我们亏不亏呀?不行,要离就一块离。”

细妹感到委屈:“妈,你这不是害我吗?我同大牛过得挺好的,为什么把我们也拆散哪?你太偏心了,你总是为哥哥着想。哥哥做了错事,我为什么要陪着牺牲呢?”

细苟妈妈说:“傻女儿,你也是我身上掉下的肉,我怎么会害你呢?你不懂这其中的道理吗?我要你撑住,你撑住了,可能谁都不用牺牲。”

细妹知道了妈妈的用意。

细妹去娘家几天没回来,大牛想,不知又出了什么事。这天,青萍、大牛和青萍妈妈来到麻石岗细苟家,屋子外面又围了不少人。半年前兄妹来相亲,半年后却是来谈离婚。青萍妈妈对细苟妈妈说:“你也看到了,我女儿同你儿子在一起过不好,细苟三番五次打青萍。你也是当母亲的,你应该知道,看到女儿挨打,我心里有多疼。与其这样,不如早点散掉。”

细苟妈妈说:“老话说,宁拆一座庙,不毁一桩婚。亲家,我们应该劝和,而不应该劝散哪。”

青萍妈妈说:“孩子们能过好,我们当然高兴。但我女儿过的是什么日子呢?这种日子怎么过的下去?我们来就是商谈离婚的事。”

细苟妈妈说:“离婚可不是嘴皮子一碰那么简单。他们是怎么结婚的?是两姑子换两嫂子。现在你有了媳妇,我丢了媳妇,这不让你净赚我便宜吗?这世上哪有这样的事呢!”

石大牛说:“我们可以适当补偿你们。”

细苟说话了:“我不要补偿,我要人。”

青萍对细苟说:“我没法同你过日子了,我一定要离婚。”

青萍的话让屋子里突然变的极为安静,仿佛一根针掉地上都能听见。停了一会儿,细苟妈妈说:“那好,这两对兄妹是一块去打的结婚证,当然也一块去打离婚证。”

石大牛急了,他一把抓住细妹的手质问:“怎么,你要跟我离婚?”

细妹不知如何是好,那神态又像是摇头,又像是点头。石大牛如坠五里雾中。

细苟妈妈过来拉开他俩,她对石大牛说:“别拉拉扯扯!”

青萍没想到,事情一下子变复杂了。结婚那是哥哥把她“绑架”了,这离婚却是自己要把哥哥“绑架”。

青萍要回家去,石大牛来拉细妹一起走,他想要把事情搞清楚,细苟妈妈赶过来又把细妹拉回去了。

回家后,青萍一家人都没了主意,个个唉声叹气。青萍想,离婚只是自己的事,让哥哥也离了,那是不行的。青萍父母也这么想,那样太让人看笑话了。石大牛这几天老灌酒,他恨细妹无情无义。一天上午,他拉着青萍说:“走,我豁出去了,今天我们一块去办离婚。”青萍不肯走,说:“哥,你跟嫂子挺好的,不能这样。”

正在这时,细苟家来人传话。来人说:“昨天,细妹去了公社卫生院,检验了,说怀上孩子了。”

这个消息把大家都震住了,本来这是一件大喜事,可搁在这个时候,却多了一股说不出的味道。

来人又说:“细苟娘说,如果一定要离婚,那你们先给些钱,让细妹把孩子打掉。”

青萍妈妈赶紧说:“不能打,不能打。我们想要细妹回来生下孩子,我们照顾她。”

来人说:“细苟娘说,细妹回来可以,青萍也得回去。”

青萍不知该怎么办了。哥哥、父母可是真想细妹回来呀,她也想细妹回来生个侄子呀。

细苟妈妈知道了青萍家有松动。一天,她带着细苟来到青萍家,她手里还握着一根牛皮鞭子。大家都在,一进门,细苟妈妈就命令细苟跪下。细苟优点不多,对母亲还是蛮孝敬的,母亲打他、骂他,他不敢反抗。细苟妈妈指着跪在地上的细苟说:“我今天带他来,是来向青萍赔罪的。”她命令细苟把上衣脱光了,然后举起鞭子,“啪啪”两鞭,细苟背上立现两道血痕。细苟妈妈说:“这第一鞭,我是替青萍抽你。青萍这么好的媳妇,你不懂得好好爱惜,还要打她,得了脑膜炎也没你这么蠢哪。这第二鞭,你替你死了的老爸受着,你老爸活着时老打我,我牙齿都恨得痒痒,我知道女人挨打有多苦。青萍,他跟我保证了,以后他再也不敢打你。他若动你一指头,你立马告诉我,我就这样抽他。今天我就是要他长长记性。”

青萍最终还是回去了。


一天,赵斌在公社开会,她已经是大队党支部书记了。老书记石刚由于身体不好,退下来了。退下之前,他就在大队和公社推荐赵斌。

开会先是读文件,传达上级精神,之后公社张书记作了总结性讲话:“……我们要坚持整党整风,同时整顿社会风气,要端正思想政治路线,排除‘四人帮’的干扰,以阶级斗争为纲,大批修正主义,大批资本主义,大干社会主义,狠抓革命,猛促生产,深入开展农业学大寨的群众运动……”

由于明天还要开会,赵斌晚上住在公社。吃过晚饭后,袁四新邀她出去走一走,他们来到赣江边,那里是一片沙滩。

袁四新对赵斌说:“你现在担子不轻哪,群众工作好不好做?”

赵斌说:“现在群众学54号文件最积极。”

“54号文件是什么文件?”袁四新疑惑地问。

“扑克牌嘛,54张。”赵斌笑起来。

袁四新也笑起来:“这话有些俏皮。”

“群众就这么说的。”

袁四新说:“明天的会上会说,公社要办一次学习班,对象就是影响当前安定的那些人。”

“要学多长时间?”赵斌问。

“十天左右。”

“我们大队有谁?”

袁四新迟疑了一下:“初步定有石大牛和钱明,这还要听你的意见。”

赵斌说:“钱明的事怎么还没完?‘四人帮’都已经粉碎了。”

袁四新说:“钱明的事不简单,不只是去年清明节的事,他还有绘画和一些文字,都够得上反动。”

赵斌为钱明痛心,她又说:“我看石大牛挺老实的。”

袁四新说:“那是表面。他前不久结婚了,搞的是换亲,这完全是封建主义残余。”

赵斌知道换亲这件事,她同情青萍。

两人默默在江边走了一段,袁四新说:“我们今天不要去谈别人的事,说说我们的事好吗?”

赵斌装傻:“我们?我们什么事呀?”

袁四新停住,转身右手抓住赵斌左手,说:“你不要对我躲闪了好吗?我的心你应该清楚哇!”

赵斌没说话,却挣脱了被抓住的手,袁四新心里不快。袁四新又说:“你让我这颗心就这么悬着,知道你是在折磨我吗?你要让我等你到什么时候哇?”

赵斌心里还没有完全认定袁四新,她也不想在恋爱这件事上走得太前,她说:“我才当大队支书,要想要干的事还很多,这事你不要急嘛,以后的日子还长呢。”

袁四新无奈地摇摇头。

赵斌回来后,叫钱明来到知青队部。

赵斌对钱明说:“自从你犯事以后,你就很少同我说话。你不要顾虑,我想听听你心里怎么想的。”

钱明说:“我现在这种状况,不敢多想,想多了会更糟。”

赵斌劝解说:“我们从小一起长大,你不要防我,别人可能害你,我不会害你。”

钱明突然勇敢地盯着赵斌的眼睛问:“你相信我不是坏人吗?”

赵斌确定的说:“你不是坏人。”

霎时,一股暖流流入钱明冰封的心田。

赵斌又说:“但你的问题短时间也解决不了,‘天安门事件’平反了,你才……”

钱明坚定地说:“会有那一天。”

赵斌又问:“你还有些绘画和文字被搜走了,是吗?”

钱明点头。

“还有一篇小说《知青》,你什么时候写的,我怎么不知道?”

钱明不想告诉《知青》的实情。私底下,他叫方木不要写了,至少目前不要写也不要给人看。

最后,赵斌通知钱明过几天去公社参加学习班,并安慰他不要背包袱。

离开时,钱明犹豫了一下,终于还是对赵斌说:“我说一句心里话,袁四新,我不看好他。”

赵斌看着钱明离去的背影,若有所思。

钱明走后,赵斌又找来方木。方木现在是瓜果组的组长,前段时间种了不少桔子树苗,最近在一位河南驻马店老农的指导下在后山上种了几十亩西瓜。方木与那位老农混的比较熟,当老农说他们那里发了大水死了不少人时,方木很是吃惊,因为报纸上广播里都没透露这个消息。

赵斌找方木不是为生产上的事,赵斌对方木说:“钱明同你常说说话,但他同我说得很少了。我们作为老同学应该帮帮他,是吗?”

方木说:“是。钱明从犯事以后,心情就比较低沉。现在‘四人帮’都垮了,他的事应该了结了。”

赵斌问方木:“他当时的情况你还了解哪些?”

方木感觉赵斌是可信任的,他说:“你等一下,我去拿一样东西给你看。”

方木拿来了钱明的日记本,他正打算还给钱明。赵斌看是钱明的日记有些吃惊,又看见第一页写的是方木的名字,更是莫名其妙,方木讲了缘由。方木又打开日记本,翻到最后,说:“这里记录了一些从北京传过来的诗,都是怀念周总理,抨击‘四人帮’的,何罪之有?”

赵斌指着日记本说:“我可以看一下吗?”

方木想这对钱明有好处,就答应了,让赵斌明天还就行。

夜里,赵斌房间里的灯很晚都没有熄,日记里还记了许多与她相关的事情,她的脸一阵阵的潮红,心如撞鹿……

第二天,还日记本时,赵斌问方木:“《知青》是你写的?”她是从日记本里了解到的。

方木点头说是。

赵斌说:“你又救了他,你又害了他。去年在公社,钱明承认《知青》是他写的,这成了他的一条罪行。”

方木没想到还有这样的事情,钱明是替他顶了黑锅。

赵斌又说:“既然事情已经这样了,这事就别声张,将错就错吧。”

方木思想斗争了一天,他知道钱明是为了保护他才这么做的,不应该让钱明受这个冤枉。再说,自己在《知青》里也没写什么,只是描述了一些事实,几乎都没有议论和感慨,那能有多大的罪过?

一晚上都没睡踏实,早晨起来后方木才下了决心,他来到公社找到了袁四新。在办公室,袁四新正在打电话说办学习班的事。打完电话,他问方木找他有什么事?

方木说:“袁主任,听说钱明犯的错误中有一项是写了小说《知青》,对吗?”

袁四新回答:“对!”

方木说:“《知青》不是钱明写的,是我写的。”

袁四新大感意外,对《知青》是钱明写的,他从来没怀疑过,当然也没去核实。他不明白,钱明为什么要为方木兜着?他还是不相信,他问方木:“你怎么证明?”

方木说:“那稿子就是我的笔迹,一对照就能证明。”

袁四新叫来一个人,让把那篇稿子找出来。过了一会儿,稿子找来了,稿子有标题,但没署名。袁四新不让方木看见,叫方木在另一张纸上写标题“知青”二字,方木写了,笔迹完全一样。袁四新又在稿子中任意找一句话,让方木写下来,也是毫无二致。袁四新确信了,以前他还真没注意到那不是钱明的笔迹。

最后,袁四新对方木说:“你回去吧,这个事情我们还要研究一下。”

方木回去后两天得到通知,让他也去参加公社的学习班。

学习班成员有三十几人,各种情况的都有。有像石大牛、钱明、方木类似情况的,也有犯流氓、斗殴、偷盗进来的。学习班首先学习文件、社论、法规,提高思想觉悟,然后各人反省自己,交代问题,写交代材料。检查交代,各人不一样,各有不同的方式。有的人像竹筒倒豆子,倒是很干脆;有的人像羊拉屎,一点儿一点儿往外挤。

方木房间共十个人,其中一个头大,四肢粗短、强壮,大家叫他外号“大头钵子”。他也是知青,但他追求一位女知青到了叫人无法忍受的痴狂程度。工作人员教育他,他不服,吵起来了,还动了手,结果被揍了一顿,夜里被反手绑着挂在了窗户上。开始,他曾想利用那根绳子把自己吊死在窗下,但没有成功。释放后一天晚上,他吃了一瓶安眠药,第二天怎么叫也叫不醒,也没送医院,几天后自己醒了。公社立刻放他回去算了。

一天,袁四新找方木单独谈话。袁四新说:“进学习班可是你自己撞进来的,你别怪我啊。”

方木问:“袁主任,你能不能告诉我,《知青》错在哪儿?”

袁四新说:“我又看了一遍《知青》,感觉你还是很有才的,但你一定要把握好大方向,不是什么素材都是可用的,必须围绕这个大方向组织素材。”

方木说:“请你讲得再明确一点!”

袁四新说:“文艺要服从政治,要为政治服务,这是一条基本常识。但你所要表达的,不符合当前的思想政治路线,甚至可以说唱的是反调。”

方木不服:“我没有哪句话唱反调。”

袁四新说:“你是没有直说,但从人物的刻画,从具体的细节,很容易感受到这种倾向。”

沉默了一会儿,方木又申辩说:“这又不是发表了的作品,我只是练练笔头子,不能据此判罪吧?”

袁四新笑笑说:“根据个人日记上的言论都可以判罪,何况你这个,你还给别人看了。当然,我们还是想帮助、拯救你,希望你的才能用在正确的方向上。”

离开后,方木好郁闷,其实有近一年他没写小说了,他心里最大的顾虑就是政治。自己也很迷茫,许多问题想不清楚,也不敢乱想,不敢同他人讨论,不知道答案在哪里。

方木意识到,自己的文学梦基本上是破灭了,心也随着梦一起要破碎了!

方木是个喜欢追梦的人。他给自己设立梦想,然后努力去追求。也许目标定的太高了,往往难以达到。

小时候,他有个最简单、最朴素的梦想,希望他所住的大屋子有一个水龙头,这样挑水就不用排那么长的队,也不会发生那么多不应该发生的纠纷。但这个梦想实现不了,当时射步亭、扁担巷那么大的地方,就两个水龙头,指望水龙头进屋是不可能的。

后来方木产生过成为象棋大师的梦想。初中时,他从同学那里看到了一本象棋谱,出于好奇,就借来看。其中古谱“屏风马必胜当头炮”令方木拍手叫绝。于是他开始研究棋谱,研究残局、开局和中局,读杨官麟的《中国象棋谱》,摆众多名家特别是胡荣华的对局谱。方木棋艺大大长进,但也深感艺海无涯,天外有天。方木想:社会只需要很少的象棋大师,只有那些很有天赋,棋感特好,又能得到名师指点的人才可能达到;自己作为普通人把下棋作为一种爱好,养性、娱乐,这是更合适的。

方木还产生过成为歌唱家的梦想。他从小喜欢唱歌,但学校没教识谱。第一次看到邻居大男孩“地主”能根据7个数字把歌唱出来,他很惊奇。他买了识简谱的书,自学识谱,识了很多歌。方木唱歌不错,老师还评价过,说音色、音准都好。方木买了练声的书,自己琢磨气息和共鸣;他还自学乐理,增加对乐曲的理解。但要成为一名歌唱家谈何容易,方木能认识到自身的弱点。他想:热爱歌唱,欣赏音乐,这也是人生一大乐趣,不一定要有功利目的;音乐可以陶冶情操,也可以慰藉心灵。

读中学以后,方木心里就渐渐升起另一个梦想:读大学,将来成为一名科学家或工程专家。这原本是一个很现实的梦想,国家需要大量的这方面的人才。但在文革中,这是个奢侈的梦想,因为高考被取消了。虽然整个社会充斥着“读书无用”的思想,方木却反其道而行之,他在刻苦自学。这是自觉自愿的,它像是一场旅行,路上很艰苦,但沿途有诱人的风光。方木贪婪地呼吸着清新的空气,他感受到了科学之美、智慧之光。但现实很残酷,大学之门是关着的,张铁生的一张白卷把刚透出一丝亮光的门缝又合上了。方木这回真的心很痛。

方木又产生了当作家的梦想,他一直就喜爱文学。他既喜欢科学的严密逻辑,又喜欢文学的形象思维。他喜欢发挥想象去遨游人们的心灵,也想借一双慧眼去洞穿世事的真相。他既有理性的一面,也有不为人知的很感性的一面。生活中很难看到他流泪,但他构思人物形象时,却常常饱含泪水,笔端情真意切。文学之路何其艰难,多少名作家纷纷倒下。方木不过一懵懂少年,不谙世事。也正由此,他敢追求,少一份世故,多一份真情,少一份顾盼,多一份执着。文学梦凝聚了他的心力、他的情感,梦的破灭对他心灵是沉重的一击。

方木感慨呀,梦想是什么?梦想就像一位轻佻、美丽的女孩子,她激起了他火一般的热情和幻想,又狠狠地把他甩掉。这就是苦苦追求的梦想吗?

但在追梦的过程中,方木在成长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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