开工半年后，坝口村的两个工程完工了，达到了预期的效果。方木、赵斌、钱明都参加了剪彩。钱明送了一份10万块钱的厚礼用于坝口村修路。钱明打算在国内投资，方木同他谈过一些项目。钱明父亲以前是开中药铺的，钱明对中药比较熟。方木同他一起调研市场需求，考察当地种植中药材的环境。钱明最后决定在红星乡办一个药材加工企业，同时在这里建设中药材生产基地，推进中药材种植的专业化、规范化、规模化和产业化。赵斌非常高兴，这可是解了她的大难题。
方木任职期满，要回学校了。一天，方木遇见赵斌。方木说：“我听到一条关于你的好消息。”
赵斌装作不知道：“什么好消息？”
方木说：“你就要到县委当副书记了。”
赵斌笑笑，显然她是知道这个消息的。
方木又说：“我还想不久再听到你另一个好消息。”
赵斌又装作不知道：“是什么呀？”
方木说：“吃你的喜糖。”
赵斌点头说好。
方木回学校几个月后，收到了赵斌、钱明的结婚请柬。婚礼在南昌一家大酒楼举行，宾朋满座。这天，赵斌、钱明非常气派、高雅，音乐声中，二人携手款款步入婚宴会场，立时掌声雷动。方木羡慕之时又生出对陈思的歉疚之情。
飞飞也来了，同方木坐一桌。吃酒时，飞飞情绪不高。方木问他怎么啦，他说他最近离婚了。
方木说：“我带你去见一个人，你愿不愿去？”
飞飞问：“你让我见谁？”
方木问：“你想见到谁？”
飞飞说：“是青萍吗？”
方木说：“对，她现在还是一个人。”
飞飞迫不及待：“你带我去！”
方木、飞飞离开了婚宴会场……
方木担任了系主任的工作，并晋升为教授。方木基本上每天都要上课，他喜欢上课，乐在其中。同学们也喜欢听他的课。他讲课不仅条理清楚，丝丝入扣，而且深入浅出，饶有趣味。这既得益于他对所授课业理解透彻，也表明他很用心。方木授课课堂气氛很活跃，不只是严密的逻辑，常穿插有感而发的谈古论今。方木广博的知识以及文学、艺术方面的水平也让同学赞叹。有时方木还会高歌一曲，赢得同学们热烈的掌声。方木还常讲讲个人经历中的小故事，同学们给予了掌声、笑声和慨叹。
一天，方木给某班上第一堂课，他在黑板上写下1＋1。方木指着1＋1对同学们说：“根据你们的知识和想象能力，它会有哪些结论？都含有什么样的内容？”
同学们觉得有趣，热烈地议论开了。
方木一边说，还不时在黑板上写：“我来说说我想到的：①、1＋1＝2，这是算术式子，谁都会想到；②、1＋1＝1，大家学过数字电路，学过布尔代数，这是逻辑表达式，1代表‘真’，＋代表‘或’运算；③、1＋1＝10，大家学过计算机，这就是计算机使用的二进制表达式；④、1＋1﹥2，这是系统论的一个表达，含义是整体大于部分之和；⑤、1＋1﹤2，与上类似，这是系统发生‘窝里斗’的情况；⑥、1＋1是哥德巴赫猜想，意思是任一大于2的偶数可表为二素数之和；⑦、1＋1＝3，这是中国计划生育政策的有趣表达，一对夫妻只生一个孩子；⑧、1＋1是个倒下的‘王’字。还可以有一些想象，有的同学的想象超出了上边，很好。”
方木继续说：“1＋1＝2这个算术式子似乎最简单，却有丰富的内涵。1是什么？自然界只有具体的一个人、一棵树、一条河，而1是经过抽象后的数字单位。没有抽象就没有数学，没有科学。再1＋1＝2是命题还是定义呢？是定义。类似可定义1﹢2＝3,1＋3＝4，等等，在定义后，我们说6﹢8＝14这才是命题，且是个真命题。数学式子要求＋号、＝号和不等号两边必须是相同的量纲，这是逻辑思维要求的，据此可查出许多论文有错。而文学艺术讲究形象思维，讲究想象，如《诗经》中有‘美目盼兮’，就很形象、生动。形象思维常在突破逻辑思维的约束时才更有韵味。比如李白有两句诗‘桃花潭水深千尺，不及汪伦送我情’，这里感情深度和潭水深度不是一个单位，按逻辑思维不能比较。前者抽象，后者具体，这是比喻的修辞手法，使读者有更形象、更真切地感受，受到更深的感染。又如，‘有钱能使鬼推磨’合逻辑，而‘有钱能使磨推鬼’不合逻辑，但别有趣味。再‘吃葡萄不吐葡萄皮’合逻辑，他吃肚子里了；但‘不吃葡萄倒吐葡萄皮’不合逻辑，却叫人忍俊不禁。”
方木又说：“一名科学家不仅要有扎实的知识，严谨的逻辑思维，也需要丰富的想象。恰恰是有深邃的洞察力和天才的想象力，麦克斯韦建立了电磁场方程，把似乎不相干的电、磁、光统一起来了，爱因斯坦创造了狭义相对论和广义相对论，把时间和空间、质量和能量统一起来了。”
不少同学上方老师的课，争抢第一排座位。
学校分给了方木一套两室一厅（70平米）的新房，在校园内，方木、陈思准备搬家。阿雯也快要读书了，住校园对方木和阿雯都更方便。方木搬走后，父母可住正房，不用再挤在狭小的原厨房里，家务负担也会减轻一些，有更多的休息时间。
星期天，陈思让方木在住处周围找板车拉家具，两个板车拉一趟就够了。板车一般藏在街头巷尾，方木寻到了一辆，但车老板不在。方木想，车老板可能解手去了，于是就坐在板车上等。天气比较热，方木穿着老头衫，裤脚拉起来了。一会儿，匆匆跑来一人，问方木：“拉板车吗？”方木一看，有点疑惑，反问：“是我给你拉，还是你给我拉呀？”对方听糊涂了，愣在那儿：“吔，情况蛮复杂吔！”方木这下明白了，什么复杂呀，他看我像个拉板车的，我看他也像个拉板车的，彼此彼此。
方木的新家没怎么装修，只是添了几件家具和家用电器。父母来过一次。母亲看着房子、家具、电器，不住地赞叹：“这么好，这么大，够了，够了，一辈子都够了！”方木、陈思听着，陪着笑，他们心里跟母亲想的不一样。他们想：这没够，过几年，还会改善，日子在越过越好嘛。
方木一家每个星期天都去父母那里。父母节俭惯了，方木去了，他们才舍得买点好东西吃。老人家喜欢吃肉包子、桃酥饼，可想吃又舍不得掏钱买，方木、陈思就经常买给他们吃。母亲和陈思这对婆媳处的非常好，从没红过脸。陈思给孩子买吃的，她会想到给老人买一点；陈思给方木买衣服，也常想到给老人添件衣服。老人看到陈思给方木买衣服，心里就很高兴了，叫陈思不要给他们买，说他们衣服够穿了。住在一起时，节假日，陈思让母亲歇着，她做家务；但平时，母亲体谅陈思上班辛苦，不要她做事。偶尔睡个懒觉，母亲也很理解。母亲常在邻居面前夸媳妇好，还说儿好不如媳妇好。
星期天，在父母家，陈思要方木陪她去胜利路看看衣服。她平常买衣服不多，好衣服更少，她要方木帮她参谋买件春秋天的衣服。一家一家的进了不少商店，看得入眼的价格又嫌贵了，价格上可接受的款式又不是很满意，总也买不成。他们又进一家商店，方木突然眼睛一亮，一件红衣服穿在模特身上。方木近前一看，价格还便宜。方木立刻拍板：“就是它了。”陈思把这件红衣服买下了。
第二天，陈思上班穿上了这件红衣服。同一个办公室的几位女同事议论开了。第一位说：“你说你土不土嘛，怎么打扮的像个乡下妹子？”第二位说：“你老公还是博士、教授，就这种眼神？是不是读书把眼睛读坏啦？”第三位来扇风：“听说你老公上山下乡过，他是不是想把你打扮成‘村里的小芳’啊？”当时‘村里有位姑娘叫小芳’这首歌正流行。第四位唯恐天下不乱：“这可要小心哪，说不定哪天有个大男孩来你家找爸爸，那怎么办啰？”像煞有介事。
陈思回家气得把红衣服一甩，她指责方木：“就怪你，你不就是看它便宜吗？”从此，这件红衣服被打入冷宫，扔在了挂衣橱的一个角落里。
半年过去了。一天早上，陈思醒来一看钟，吓了一跳。不知是睡得太死了还是钟没闹，赶校车够呛。她蹦下床，奔卫生间，牙刷在口里乱捣两下，湿毛巾在脸上乱抹一下，不梳头，更不化妆，基本就是个“原生态”。她从挂衣橱抓起一件衣服就跑，抓的正是那件红衣服，现在也管不得那么多了。她先骑一段自行车，然后扔下自行车赶校车。校车站点在一巷口左边，陈思向巷口猛跑，一出巷口见校车正发动，她在马路上举手拦车。看着陈思跑来，车上人惊呆了：陈思的红衣服没扣上，飘起来了；手摇晃的纱巾，也飘起来了；有些凌乱的头发，也飘起来了；脸上冒汗，那蒸腾的热气，也飘起来了。一男同事大声惊叫：“动感世界！”车上人都笑了。
陈思冲上了校车，脸上红扑扑的。校车开动了，男同事们热烈议论起来了。第一位说：“你今天比新娘子还漂亮啊，这红衣服真好看！”第二位说：“这衣服是你老公挑的？有眼光，有品位，读书多就是长眼力呀！”第三位发出感慨：“这衣服不是谁都能穿出来的，别人穿就土，你穿那就是一道靓丽的风景线哪！”大家鼓掌。第四位更是感触颇深：“平常，目之所及，平平淡淡，难有诗兴。今日不同，有如流星划过夜空，眼前一亮。我以一句诗献给你：美哉，仙女下凡！”掌声更是热烈。
陈思回家告诉了方木，笑得嘴巴都合不拢。那件红衣服又成了她的最爱。
阿雯上学了，学校很近，不用接送，她自己来去。在学习上，她能自觉、及时地完成作业，不要人管。
方木上下班最方便，又不需坐班，时间上比较自由。
陈思辛苦，上下班路上就需两、三个小时。
一天下午五点多钟，阿雯放学了，方木在家看围棋比赛实况转播。这是一场争夺世界冠军的决赛，决赛的一方是中国的马晓春。方木看得很投入，茶几上还摆着棋的进程。他不但听讲解，不时的还研究一下棋，心里的紧张快赶上自己参加比赛了。
这时，陈思下班回家了，手里拿着在路上刚买的菜。她看家里乱七八糟的，被没叠，碗没洗，垃圾也没倒，不由得气不打一处来。她拍一下方木说：“你以为你是老爷呀，快去洗碗！”
方木问：“比赛重要还是洗碗重要？”
陈思说：“比赛与你无关，洗碗与你有关。”
方木说：“就那么几个碗，急什么？吃完晚饭一起洗嘛。这叫‘毕其功于一役’。”
陈思说：“那你为什么不三餐合一顿吃？”
方木无言以对，继续看电视。
陈思抱怨说：“我一早起来给你们做好早饭，上班又没个停，回家路上还要买菜，到了家又要做饭。我就这么劳碌的命哪？”
方木笑着说：“因为你属牛嘛。”
陈思叫着：“属牛怎么啦？”
方木开玩笑说：“属牛就是牛命。牛吃的是草，干的是重活，挤的是牛奶。你得认命。”
陈思一听火了，她揪了一下方木耳朵，骂道：“我认你个猴子头。”方木属猴，她生气就骂方木猴子头。陈思还不解气，“啪”的一下把电视关掉了。
关电视让方木生气了，他说：“你做你的，我做我的，我又没打扰你。”说完又把电视打开了。
陈思冲上前，“啪”的一下把电视又关掉了。
方木气得跺脚：“好你个臭婆娘！”
这天晚上，两个人你瞪我一眼，我瞪你一眼，一夜无话。
第二天下午，阿雯放学回家了，她看见爸爸又在看围棋比赛实况转播，家里依然是乱七八糟的。妈妈快要回来了，阿雯不想要爸爸妈妈又吵架，怎么办？阿雯想，现在叫爸爸做事情是不可能的啦，他看得那么有劲，一头牛都拉不动他，只能我来干了。她首先把被子叠好，再洗碗，再倒垃圾，总算赶在妈妈回家前把事情做完了，她深深地喘了一口气。陈思回来看见家里干干净净的，心想今天那个人还算不错，原来板着的面孔露出了一点笑容。但陈思还有些怀疑，她把阿雯叫到厨房悄悄地问：“这些事情是不是爸爸做的？”阿雯点头说“是”。
吃饭时，陈思夹一个荷包蛋给方木：“今天你表现还不错，奖励你一个荷包蛋。”方木喜欢吃荷包蛋，这是陈思特意做的。方木茫然地看着陈思，不知何故又受宠，正想问什么。阿雯赶紧对爸爸眨眼睛，方木领会了她的意思，微微一笑，什么也没说。
睡觉前，方木偷偷地对阿雯说“谢谢”。阿雯心里甜蜜蜜的，也很得意。从此以后，阿雯经常帮爸爸做事情，妈妈问她，她就说是爸爸做的。
在家里，方木有点耳边风。陈思叮嘱的事情他当时答应的好好的，过后老会忘记，有时惹得陈思生气。比如陈思上班前对方木说，洗衣机在洗衣服，洗完了把衣服拿出去凉。方木答应了，可陈思下班回来，看到衣服还在洗衣机里面。阿雯知道爸爸有这个毛病，常会提醒爸爸，或帮爸爸把事情做了。一天早上，妈妈对爸爸说：天晴了就把衣服拿出去晒。可爸爸把这事忘后脑勺了。下午上课前，阿雯看太阳很好，她想起了妈妈的话，赶紧把平台上的衣服取下来晒到了院子里。妈妈回来看见了，还表扬了爸爸。
阿雯喜欢看爸爸妈妈打牌。但爸爸运气不太好，老是输。他一输就生气，可妈妈就喜欢让他生气，就要他输。一次，阿雯悄悄地对妈妈说：“你输给他嘛，他赢了就好高兴，一高兴就好会做事。”果然，爸爸赢了后，又是洗衣服，又是拖地，家务事一扫光。妈妈忍不住躲起来笑。
一个星期六，陈思这天还要上班，阿雯和爸爸在家。阿雯对爸爸说：今天我们去买菜，晚上我们做好饭菜等妈妈，给她一个惊喜好吗？爸爸说“好”。方木不会做肉菜，买的只是蔬菜、豆腐。下午方木拿出他的看家本领，阿雯也积极配合，他们做了四样菜：西红柿炒蛋、肉末豆腐、炒青菜、烧西瓜皮。这些菜味道还是不错的呢。陈思回来看到做好了饭菜迎接她，很高兴！阿雯趁机告诉妈妈，爸爸这些天好勤快哟！
又一天下午，阿雯因为值日，回家晚了点。不好，妈妈就要回来了，可家里又是乱七八糟的，爸爸又在看围棋比赛。阿雯想，我得抓紧时间。她匆匆忙忙倒垃圾，她怕碰见妈妈恰恰就碰着了。而且阿雯没看见妈妈，妈妈看见了阿雯。倒完垃圾回家，阿雯又赶紧整理床、桌子，然后洗碗。这一切都在妈妈偷偷地观察之中。洗碗时由于阿雯太急了，“哐当”一声，一只碗破了，阿雯的手也割出了血。这时爸爸妈妈都跑了过来，妈妈赶紧为阿雯包扎伤口。阿雯解释说：“我这是第一次洗碗，没有经验，所以……”妈妈说：“别再骗我了，我都知道了。”妈妈又对爸爸说：“你有这么好的女儿天天帮你，你该不该奖励她呀？”爸爸连连说：“该奖励，该奖励！”
方木、陈思带阿雯旅游过不少地方，这就算是奖励吧。
方木、陈思后来做事讲究配合，比如方木洗菜、陈思炒菜，凉衣服也是合作做。这在民间叫“一个吹箫一个捺眼”。
方木患有过敏性鼻炎，用手帕比较多，他常要陈思给他买手帕。一次，陈思翻方木的旧箱子，看见了里面两块手帕，她拿出来扔给方木。这两块手帕是葛风阳给方木的，离20年不远了，一直藏在那里。方木不想用它，但又怕陈思起疑心。方木答应用这手帕，趁陈思不在家时，他把手帕又塞进了另一处隐蔽的地方。半年后，陈思要清出一些旧衣服送人，她又发现了这两块手帕。她把手帕扔方木面前说：“上次给你找出来了，你怎么不用啊？还又藏起来。怎么回事？”方木支吾着：“我看这手帕质量挺好，擦鼻涕不合适。”陈思说：“手帕不就是做这个用的吗？我给你先洗一下再用。”说着把手帕扔进面盆里，再用面盆接水。
方木只好用这两块手帕。不然的话，陈思疑心会更重，可能会有想法，产生一些不愉快。其实，手帕放在原来的地方，方木并没有什么想法。现在手帕老在眼前晃，倒会引起想法了。方木记得冯梦龙有一首关于手帕的诗：不写情词不写诗，一方素帕寄心知。心知拿了颠倒看，横也丝来竖也丝(思)，这般心事有谁知。这诗很巧妙，借丝喻思，写出了恋人的那种情愫。由这个诗，自然会想到送手帕的那个人，方木心里会笑一笑，想问一句：你好吗？
方木给本系多届的学生讲过自己的经历，时长两个多小时，讲演的题目就是《有梦的路》。学校学工处也组织学生听方木讲《有梦的路》。每次讲完，都有不少同学说很感动，建议他写出书来。方木在上大学前把约10万字的稿子烧掉了，这很可惜吗？现在想，不可惜。回头看，那时确实很稚嫩，当时的写作环境也不好。很难写，写不出来，那是自然的。现在不同，经过了这么多年，方木在思想认识、生活阅历和文字能力各方面都进步了。以前让自己困惑的问题随着思想解放也云飞雾散，这些年的生活阅历也给了他深厚的底蕴。文学创作最忌雷同，方木自信自己写《有梦的路》不会雷同，因为素材来自自己的生活，来自自己眼睛的观察，有自己的思索和感触。谁都不愿身处逆境、遭受磨难，但这些经历对写作者却是宝贵的财富，这可以看成是生活给予的某种补偿，是一份思索人生的精神礼物。方木把来自自身生活的素材看得很宝贵，浪费它对他而言简直就是在犯罪。所以他是一定要写《有梦的路》的，只是什么时候写的问题，这是他的一个一辈子的大梦想。这个梦的实现可能比他当博士、当教授更快乐，更舒心，更有成就感，因为这其中有他深厚的感情，有他赤裸的心灵，有他追梦的脚印。曾经文学梦随风飘去，实际上它并未走远，仍一直萦绕在方木的心头，如今它又飘回来了。
葛风阳和何丽的信件，方木一直保留着。以后写《有梦的路》，会写到她们，她们在方木心里留下过美好的记忆，方木有时还会翻出她们的信件再读一下。
方木好久没有见过葛风阳和何丽，也没有联系过。方木搬新家后才装了一部固定电话，花了两千多块钱。一天，方木想起葛风阳和何丽给过他一些照片，但不记得放哪儿了，他突然很想看一看。方木同她们相恋时，这些照片曾带给了他愉悦和幻想。以前方木在外读书时，这些照片没藏的很深，比较容易碰到。回家以后，方木没有只属于自己的抽屉或箱子。为避免陈思看到这些照片，好像方木把照片夹在了某笔记本中，而笔记本混在了众多的书籍中。
方木有好多笔记本，他一本本地翻着，没找到照片。方木觉得奇怪，可能自己记错了，是把照片夹在了某本书中。他又一本本地翻书，花了好多时间，还是没找到。他又想，照片会不会放在她们的信件中了？她们的信件放在一个纸箱子里，而纸箱子放在高处一个很不好拿的地方。某天陈思上班去了，方木好不容易把纸箱子弄下来了。然后拿出信件一封封地查找，看里面有没有照片，还是没找到。方木顺便又读了读信件，往事悠悠……陈思快下班了，纸箱子要放回去。
越是找不到，就越想找到。方木又设想可能的其他地方，整个家都翻遍了，仍然一无所获。方木很烦。
一天，方木问陈思：“你看到过几张照片吗？”
“什么照片？”陈思问。
“葛风阳和何丽的照片。”
“你找它干什么？”陈思盯着方木。
“不干什么，你见过没有？”
“没有。”陈思摇头。
方木有点怀疑照片让陈思弄掉了。但从陈思的回答好像她没这么做，陈思没有撒过谎。纸箱子里装了葛风阳和何丽的信件，陈思是知道的，她也没做过任何处理。是方木主动地把它放在了偏僻的地方。
搬家时比较乱，但没发现丢什么东西。如果只是丢了这几张照片，这种概率应是很小的。
照片怎么不翼而飞了，这是一个迷。看不到照片，方木有些担心，她们在脑海中的形象会不会越来越模糊啊？
某年元旦，一早，陈思手机有短信进来。陈思半迷糊着翻看短信：一生之中总有一些朋友难忘记，一年之中总有一些日子最珍惜，虽很久未见面，却不时会想起！方木哥，元旦快乐！落款是何丽。
陈思看着看着眼睛瞪大了，她推半醒的方木，质问：“你的暧昧的短信怎么跑我这里来啦？”
方木看过短信后，把手机号码记下来了。方木用床边的座机拨打何丽的手机。电话接通了，对方问：“谁呀？”
“是我，方木，我也祝你元旦快乐！”方木又问，“你在哪里？你回家了吗？”
“没有。”何丽说，“我在深圳。”
方木又说：“你刚才短信是发在我爱人的手机上。”
“啊？”何丽很吃惊，又说，“对不起！”
方木问：“你怎么查到这个手机的？”
何丽说：“昨晚我登你们学校的网站，从网上查到你的这个手机号。”
方木恍然大悟：“原来是这样！我没手机，但学校又要我报手机，说有急事好找。我就把爱人的手机报上去了。我现在用的是家里的固定电话。”
何丽说：“明白了。你现在一切都好吧？”
方木说：“好。你现在怎么样？”
何丽说：“我也好，我在这里开了一家公司了，几十位员工。”
方木说：“好哇，你是个干事业的人哪！”
何丽说：“虽也有挫折，但总的来说，我还是很幸运。我所学的知识和以前的工作经验给了我很大帮助。志强也过来帮我了，他经商的脑子还是不错的。”
方木说：“好哇，你走出了一条新路了！”
何丽说：“一年前，我们把所有的债务都还清了，我们现在的公司也已经步入了正轨，最困难的日子过去了！”
何丽说的很激动，方木仿佛看到她眼眶里有泪水在充盈，也听出了经历风雨后成功的喜悦，还有自信与豪迈。
陈思第二天要出差，这天晚上，她正在看一本关于家庭的杂志。方木在削一个梨，这个梨比较大，方木正准备把它切成两半，他和陈思一人吃一半。陈思看见了，立即制止：“怎么能分梨吃呢？苹果可以分，梨不能分。这个梨你吃，你再削一个小一点的给我。”
方木领会她的好意。
在家里，方木有两个外号，一个是“喜（洗）之郎”，这是阿雯给起的外号，阿雯喜欢吃喜之郎果冻，但爸爸在家里把洗碗、洗菜、拖地全包了。方木第二个外号是“铁公鸡”，这个外号最早由老丈人叫起，后来陈思、阿雯也会这么叫。方木一家每个星期天去父母家，来去不是骑自行车，就是乘公共汽车，从来不打的，除非大风大雨。
陈思、方木吃完了梨。陈思问方木：“你知道我出差回来是什么日子吗？”
“什么日子？”
“这么重要的日子还要我提醒吗？”
方木想想：“哦，正好是你的生日。”
陈思问：“你送我什么礼物？”
方木还没想，以往通常是一家人出去吃一顿。
陈思指着杂志说：“杂志上这么写着，夫妻之间要经常互相送点礼物，比如：一束花，一根项链，一套高级服装等等。你看看，人家多浪漫！你给我送过什么？”
方木惭愧，他说：“那我拿抽屉里的钱给你买礼物。”
陈思不舍得。
方木又说：“那你让我建个小金库，我一定常给你带来意外的惊喜。”
陈思不允许。
方木无奈，双手一摊：“那就没办法了。看来‘柴米’夫妻只能少些浪漫了。”
第二天，陈思走了。方木倒真为送什么礼物发愁了。
陈思快要回家了，方木终于想出了一个礼物，但要阿雯帮忙，阿雯答应了。
礼物准备工作在紧锣密鼓地进行。一天晚上，陈思来电话。阿雯抢着要跟妈妈说话。她告诉妈妈：“妈妈，爸爸为你的生日准备了一件礼物。”
妈妈惊喜地问：“那是什么？”
阿雯说：“这是个秘密。”
就在生日这天，陈思回来了。陈思一进屋，阿雯立刻跑过去，嘴里叫着：“妈妈，妈妈，我好想你呀！”阿雯扑到了妈妈怀里，眼泪都出来了。
陈思给阿雯带了一件新衣服，阿雯好喜欢。方木端了一杯茶递给陈思。陈思问：“你送什么礼物给我啊？”
方木笑着说：“别急，你先歇歇。”
陈思坐了一天的火车，脸上露出倦容。她坐在沙发上歇息，让阿雯弹几首电子琴曲给她听。阿雯弹电子琴已经两年了，她先弹了几首考级的曲子。弹完后停了一会儿，阿雯又对妈妈说：“妈妈，我新学了一首曲子，你仔细听着。”
阿雯摆好架势，优雅地弹奏起来。那优美的旋律，从指尖流出，弥漫在空中；那欢快的节奏，会带动人心一起律动，产生强烈的共鸣。方木、阿雯都看到，陈思的眼睛突然一亮，那疲惫的神情一扫而光。
这个曲子叫《洗衣舞》。
妈妈听着听着，起身找来影集翻起来。爸爸上前递给她一张大照片，妈妈会心地一笑，她要找的正是这张照片。那是妈妈中学时全体宣传队员的合影。
方木听陈思说过，那时他们经常跳《洗衣舞》，在学校跳过，在工厂跳过，在农村跳过，特别是多次去部队慰问解放军。在这个舞蹈中，陈思就扮演一位美丽、活泼，抢着为解放军洗衣的藏族姑娘。
妈妈看着照片，沉浸在美好的遐想之中……
阿雯弹完了，可妈妈好像还没从回忆中醒过来。阿雯走到妈妈面前说：“这是爸爸指导我的一个新曲子，它就是爸爸送给你的礼物。”
妈妈朝爸爸一笑。爸爸问：“喜欢吗？”
妈妈不说话，站起来同爸爸拥抱在一起。
阿雯挤过来把他们分开，她对妈妈说：“爸爸还是铁公鸡，只会送不要钱的礼物。”
“不，这个礼物我很喜欢！”妈妈又说，“其实爸爸妈妈互相给予了最宝贵的礼物，阿雯，你知道是什么吗？”
“是什么？”阿雯不解。
妈妈说：“就是漂亮、聪明、可爱的女儿呀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