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十九 小姑换嫂

钱明回来了,但不是干干净净地回来,档案上留下了尾巴。公社说,让他回知青点继续接受劳动改造。

钱明变得沉默寡言,目光有些呆滞。他对赵斌既没有以前那么多话,行为上也没有以前那样亲近。

赵斌看钱明人都变呆了,知道他精神上受到了很大的打击,她同情钱明。她对公社的不干不净的处理不满,也不知袁四新在其中扮演的是个什么角色。

袁四新总是找机会与赵斌接触,以前他与赵斌接触时钱明老会插一杠子,现在没有了。但赵斌似乎对他若即若离,这使他想对赵斌说些较深的话时又说不出来。


“双抢”(抢收抢插)季节到了,农民们每天要劳作10个小时以上,这是一年中最辛苦的时侯。太阳特别的“毒”,把人晒得黑黝黝的,有的人会晒脱一层皮,人们在田间劳动就像处在蒸笼里。知青们早上五点就下到了田里,这时天刚蒙蒙亮,一直干到上午10点收工。下午3点他们又下田了,一直干到晚上8点以后,这时天已经黑了。

“双抢”要持续半个月左右,通常大队会杀几头猪,让大家吃点肉补补身体。这段时间要请假那是不批准的,除非确实病了。这时候的工分也不同平常,每人每天的工分按两个工算。白天人们累得要死倒也罢了,夜里也经常休息不好,因为蚊虫太多、太厉害。没别的好办法,大家只好躲进蚊帐里,但蚊帐里也难免飞进蚊子,蚊帐里也特别闷热。在蚊帐里,虽是躺在竹席子上,每人仍是一身的汗,只好边睡觉边摇扇子,有的人睡着了一只手还在有一下没一下地摇着。

方木和飞飞都在经历这艰苦的考验。

上午收工后,方木、飞飞在宿舍。飞飞向方木诉苦:“蚊子太厉害了,你看,一晚上我身上叮了多少个包,又痒又火辣辣的,没法睡觉,太难受了!”

“睡觉前你没打蚊子吗?”方木问。

“打了。”飞飞回答,“后来不知怎么的,又钻进了不少蚊子,在我头顶上嗡嗡叫,就像轰炸机一样。我这条命恐怕要让它们折腾死!”

这时,青萍戴着草帽进来了,她是第一次来,以前总是飞飞去找她。飞飞有些吃惊地问:“你怎么来这里啦?”

“听说你病啦?”青萍轻声问。

“没有。”飞飞回答。

“在田里,我怎么没看见你?”

“哦,我只是有点小小的不舒服。队长照顾我,让我帮厨。”

青萍摘下草帽,她看飞飞晒得黢黑,胳膊上还叮了不少包,心疼地说:“你看你,都快成黑人了。怎么还叮了那么多包?”

“不知道蚊子怎么进了蚊帐。”飞飞解释。

青萍仔细看飞飞的蚊帐,很快就发现了问题:“你看,这么大的洞,蚊子还不进来呀?”

飞飞过来看,果然一个大洞。青萍又说:

“这个洞像是烧出来的。”

“怪我怪我,”飞飞忙说,“我知道是怎么回事了,是我不小心烟头碰着蚊帐了。”

“你学什么不好,为什么要学吸烟呢?”青萍批评飞飞,又指着方木说,“人家方木哥哥就不学吸烟。”

方木支持青萍:“青萍说的对,飞飞以后不要吸烟了。”

飞飞接受劝告:“我是又困又乏才吸烟提神的。好了,以后不吸了,行吧?”

飞飞睁大眼睛看着青萍,青萍“扑哧”一笑。青萍又叫飞飞找来针线,很快她把蚊帐上的洞补好了。

青萍看见飞飞床架子上搭了很多脏衣服,问飞飞:“你这么多脏衣服不洗呀?”

飞飞有些尴尬。这几天,他感觉太累,不想洗衣服。实在要换衣服时,他都找不到干净衣服了。这时,他就从脏衣服中挑出较干净一点的再穿一回。

青萍食指和拇指钳起一件汗衫,皱起鼻子:“这汗臭味也太重了!这么多脏衣服怎么能堆在这里呢?我拿走给你洗了吧。”

青萍用飞飞的一个书包装脏衣服,她又对方木说:“方木哥哥,你有脏衣服吗?拿来我一起洗了吧!”

方木忙摆手说:“没有没有,我的都洗了。谢谢你!”

青萍走后,方木说飞飞:“你这懒人还真有懒福哇,有人给你洗衣服了。”

飞飞有些骄傲地笑了。

青萍回家后拿了一块肥皂和一根棒槌,在中午的大太阳底下,在池塘边为飞飞洗衣服。

洗完后,她把衣服晾晒在自家屋外。

青萍妈妈问:“这是谁的衣服?”

“飞飞的。”青萍小声回答。

青萍妈妈不满地说:“他有手有脚,自己不会洗呀?你凭什么帮他?”

青萍不知该怎么说:“他……他也帮过我嘛!”


秋收后不久,青萍背着书包到了知青点。她进了赵斌、苏秋红的房间,正好她俩都在。青萍从书包里拿出用报纸包着的一包东西,说:“赵姐姐、苏姐姐,这是我家自留地上种的花生,我炒过了,让你们尝尝。”

赵斌打开报纸,同苏秋红一起品尝花生。赵斌说:“你这花生不错,蛮香的,你炒的也好。”

苏秋红仔细看看青萍,对赵斌说:“你不觉得青萍变化很大吗?”

赵斌左右端详青萍,感叹道:“是啊,去年她被蛇咬伤时还是个小女孩,现在变成了漂亮的大姑娘啦!”

苏秋红摸着青萍的长辫子,说:“在农村,这就是该出嫁的年龄哪!”

青萍被说的羞红了脸。

赵斌看青萍书包里还有一包花生,问:“那一包是给谁的?”

青萍不好意思说。苏秋红说:“让我猜猜。是不是那个——”

苏秋红拉长声调,手比划着。青萍央求:“两位姐姐,不要逗我嘛!”

“那好。”赵斌说,“你自己向姐姐交代吧!”

青萍脸红,欲言又止,最后还是说了:“是给飞飞的。”

赵斌、苏秋红都笑了,其实她们知道。赵斌又逗趣地说:“青萍妹妹呀,你不公平哪!你看,你给我们两人才一包花生,给飞飞一人就一包花生。你怎么讲?”

青萍不再害羞,说:“那里还有方木哥哥嘛。”

青萍又来到飞飞的房间,飞飞、方木也都在。青萍打开那包花生,招呼飞飞、方木来吃。方木边吃边问:“你家收了多少花生?”

“大约100斤。”青萍回答。

“哟,那么多!”飞飞问,“那吃得了吗?”

“自己不舍得吃。”青萍说,“绝大部分在年前卖掉。”

“在哪里卖?”方木问。

“如果在附近的集市上卖,价钱卖不高。我常进到南昌城里去卖,价钱比较好,但要躲躲藏藏的,有人抓。”

飞飞听了心生怜惜:“那你不容易呀!以后再去卖叫上我,我帮你!”

方木见青萍只看别人吃花生,自己不吃,便招呼道:“你也吃呀。你种花生,收花生,还炒花生,却没看到你吃花生。飞飞,你别只顾自己吃,你给青萍剥花生啊!”

飞飞赶紧剥了几颗花生送到青萍手上。青萍吃着花生说:“明天上午,我堂姐相亲,你们要不要去看哪?”

“怎么个相亲法?”飞飞问。

“那个男的会来到堂姐家里与堂姐见面。”

“我们会不会打扰了人家?”方木问。

“没关系的,乡下相亲很多人看的,很热闹的。”

“那我们应该去看一看,是吧?”飞飞问方木。

方木正想多了解农村的风俗,他点头同意。

第二天上午,飞飞、方木来到了青萍住的大屋子。那里已经聚了不少人,半大的男孩、女孩特别多,吵吵闹闹的。青萍的堂姐叫金莲,比青萍大一岁。方木、飞飞没有看到金莲,青萍说她害羞,躲到闺房里去了。

有人先一步来报信,说男方马上就要到了。男方除了来相亲的小伙子,还有他家里的人。金莲父母赶紧作准备,开水、茶叶、花生、瓜子都备好,桌子抹干净,地早就扫过了,再扫一下。

男方从大屋子正门进来了。这是三进的屋子,金莲父母住后堂屋,在那里接待客人。来相亲的小伙子叫山水,个子不高,但五官端正,他身穿灰色中山装,脚踏解放鞋,头戴一顶军帽。山水的父母也来了,金莲父母招呼他们坐下,沏上茶水,每人面前抓上几把花生、瓜子。

双方的父母寒暄着,也在互相了解对方家庭、大队的一些情况。这时,来相亲的小伙子可不能闲着,要尽可能给女方好印象,这可是第一印象,希望周围的人都能替他说好话。

堂屋、天井围了不少人,大家乐呵呵的,都在看来相亲的小伙的表现。山水掏出“大前门”香烟,这在当时农村就算是好香烟。山水把烟散给围观的人,青萍上前给他介绍年纪大一些的亲戚,山水很恭敬地称呼并双手递上烟。当山水来到方木、飞飞面前,青萍介绍说,他们是我们村的知青。山水递上烟说:多多关照!飞飞回应说:祝你好运!最后是一帮小男孩来讨烟,山水笑着散给每个小孩。有的小女孩也来讨烟,山水也给。

烟散过了一巡,山水父母同金莲父母商量,让金莲出来见见人吧?金莲妈妈叫青萍去拉金莲出来。金莲的闺房在前一个堂屋,青萍进去了。大家伸长脖子朝那边张望,盼着金莲走出闺房,可左等右等总也等不来。

山水又掏出香烟向围观的人一个个敬烟。烟又散过了一巡,金莲还没出来,青萍出来了。青萍对金莲妈妈耳语了几句,金莲妈妈向山水父母解释说,女儿太害羞,她从没经过这种场面,不敢出来。山水父母也圆场说,没事没事,规矩人家的孩子都这样,不急不急,让孩子不要害怕。

金莲妈妈说她进去劝劝,她叫上了青萍。山水又掏出香烟,又一个个地敬烟,每一巡一包烟是不够的。烟散到中间的时候,金莲被妈妈和青萍推出来了,金莲低头红脸从中间堂屋向后堂屋匆匆走来。山水停止散烟,眼睛一眨不眨,目光随金莲身影移动。金莲穿的是红衣服、绿裤子、绣花鞋,都是新的。她到了后堂屋,并没停住,直接进了父母的房间。

笑声中相亲结束了。

回家的路上,父母问山水女孩怎样,山水笑笑,说没有意见。男方愿意结亲的消息很快传给了女方。

现在金莲的态度很重要。母亲多次问金莲:“你觉得小伙子怎样?”金莲总不回答,最后才说:“我没看清楚。”

这可怎么办?不好看第二回的。

又有人提出:小伙子为什么戴军帽呢?

对,这确是一个疑点。

女方回信,过两天女方父母去看男方住处,并要求小伙子不戴帽子。

两天后,金莲父母去了山水家,看他家住房还好,还养了猪,养了鸡。山水这天没戴帽子,头顶毛发有些稀疏,他的头发从前向后梳,尽量遮蔽一下,但还是比较明显。

最后的决定将由金莲父母作出,两人商量着。山水个头不高没成为大问题,因为这是挑人,不是挑木材,挑木材当然要挑大的,可以多打一样家具。山水的头发不够好,这是一个缺点,但不是重大的缺点,毕竟头发好坏不能当饭吃。重要的是山水家境较好,山水这个人懂事,勤快,会过日子,特别是还有一门能挣饭的木工手艺。

在商定好给女方的礼金后,作为订婚仪式,男方在家里摆了一桌最丰盛的酒席(比结婚酒席好多了),金莲一家人都去了。在酒席上,两家还要商谈结婚的一些具体事宜。


一个月以后,金莲热热闹闹、吹吹打打地出嫁了,青萍作为伴娘送金莲去了婆家。

又几天后,晚饭前,妈妈对青萍说,晚上有重要事同她商量。

有什么重要事呢?青萍一颗心悬在那里七上八下的,晚饭嚼的似乎一点味道都没有。

晚上,妈妈来到青萍房间。青萍问:“妈,什么事呀?”

妈妈拉着青萍的手坐下,说:“女儿呀,你也不小了,满十八了,妈想……”

妈妈说着又停住了,青萍猜得到后边要说什么。青萍说:“我还小,我不急。”

“可你哥不小,你哥急呀!”妈妈说。

“哥的事,你们多上心,多给他介绍啰。”

“很难哪!”妈妈说,“我们这种人家,谁愿意嫁过来呀。你哥在磨盘上刻名字被发现后,已成了坏典型,在附近名声坏了,更不好找对象了。前不久倒有一家看上了你哥,可那女孩子有残疾呀。”

“哥的事,我有什么办法呢?”青萍站起来忿忿地问。

“现在,你哥的事就靠你啦!”

“怎么靠我呢?我能帮什么?”青萍大惑不解且恐惧。

妈妈又拉青萍坐下,慢慢地说:“你和你哥一快去相亲,两兄妹相两兄妹。”

这犹如一个晴天霹雳,青萍被震得“呼”地又站立起来,两耳“嗡嗡”响。也不知刚才是否听清楚了,她再问:“妈,你说什么?”

妈妈又重复了一遍。

“不,我不!”青萍近乎歇斯底里地吼起来,接着大哭。

妹妹的哭声惊动了石大牛,他推门进来问:“怎么啦?”

妈妈叹气,摇头。石大牛知道妈妈的意思,说:“妈,别难为妹妹了!”

妈妈无奈地说:“我还不是为了你嘛!”

石大牛劝妹妹,自己也很感伤:“青萍,别哭了,不愿意就不去。我就是这个命,我认了。我命不好,别把妹妹又搭上。”

青萍听着哭得更厉害了。

第二天晚饭后,青萍找到飞飞,他们在知青点的后山上找了个地方坐下。青萍说有事,但话又说不出口。青萍想,自己同飞飞是什么关系呢?怎么说呀?其实,青萍、飞飞只是两个情窦初开的年轻人,他们之间的关系还是朦朦胧胧的,像雾像梦,又像是山上流下的泉水,清新、纯美,还有点甜。

天有些黑了,飞飞问:“有什么事,你说呀?”

“也没什么事。”青萍有些心口不一,“只想同你说说话。”

“我也想同你说话。”飞飞笑了。

青萍看着天,喃喃地说:“金莲已经出嫁了。”

“我知道。”飞飞说,“还是你当的伴娘嘛。”

“女孩子为什么这么早就出嫁呢?”

“这不是农村的风俗吗?”

“城里女孩子多大出嫁?”青萍问。

“那肯定比这晚,看谈朋友的情况定。”

“还是城里好!”青萍露出羡慕的神情。

“那你想什么时候出嫁?”飞飞问。

“你说呢?”青萍反问,期待飞飞回答。

“我又不能钻到你脑子里去,我怎么知道?”

“你用脑子想嘛!”青萍瞪了飞飞一眼。

“我不敢乱想。”飞飞低着头。

“你是笨蛋吗?”青萍心里气。

“你不要骂人嘛。”

青萍对飞飞“傻傻的”不满意。过了一会儿,青萍又说:“你也看到了金莲相亲,要是有人来我家相亲,怎么办呢?”

“你就躲着不出来。”

“那会被推出来的。”

“你就说没看上。”

“那也不一定有用。这种事情不能完全由我作主,父母要作大半个主。”

“那怎么办呢?”飞飞问。

“问你呀!你想办法呀!”青萍盯着飞飞。

“我有什么办法?我又不能去抢你。”

“你敢抢吗?”青萍追问。

“哎呀,你今天好奇怪,尽编些难题来考我。”飞飞说,“我最不会考试了。”

青萍气恼地站起来说:“不说了,回去吧!”

说着,她迈腿就走。飞飞追上来说:“怎么啦,我惹你生气了吗?刚说一会儿就走哇!”

飞飞看着青萍消失在夜暮中的小路上。

夜里,青萍睡不着,她想了很多。哥哥一向对她好,哥哥遭受不公平、哥哥找不到对象,她都很同情,她也为此愤愤不平,当然这种不平只能藏在心里。她想帮哥哥,但这种“换亲”的方式使她非常痛苦,难以接受。就像有一把刀,要把她才萌发的对生活、爱情的向往和梦想,无情地刺破,把一切的美好都化为泡影。她看见了金莲相亲、结婚的全过程,她不希望自己也是这样。她想,她要与之生活一辈子的人不应该是一个陌生的人,而应该是一个自己心里喜欢的人。她和飞飞的关系好像是心照不宣,只隔着一层窗户纸,但这层窗户纸不捅破,话就不好说,心里也没底。她一个女孩子不好去捅,她希望飞飞把窗户纸捅破,可飞飞傻乎乎的,不知是真“笨”呢,还是害羞呢?也许城里来的男孩子只是想同乡下女孩子玩一玩,打发掉一些无聊的时间,而并不打算厮守一辈子。

青萍翻来覆去睡不着,直到天快要亮了,才迷迷糊糊地睡过去。每天,她都要起早给家里人做早饭,今天睡过了头。妈妈进到她房间,看她睡着了却皱着眉头。妈妈用手摸她的额头,青萍醒了。妈妈问:“你不舒服吗?”

“没有,我只是没有睡好。”青萍说,“我该起来做早饭了。”

青萍要起床,妈妈按住了她:“你再睡一会儿吧,早饭我来做。”

早饭是粥。吃过早饭后,青萍和哥哥一起出工,做的是挑沤了几个月的猪粪到田里。沤猪粪的粪池很大并且较深,如果站在池边用铁锹来铲猪粪,效率会很低,因此需要人下到粪池里。但这么脏的活,谁也不愿意干。石大牛心里清楚,大家不愿干的活,他就得干。他脱掉鞋袜,把身上穿的一条粗绒裤也脱掉,这样才能把裤脚挽到膝盖以上。他下到粪池,猪粪快没到膝盖。石大牛在粪池中挥动铁锹为大家装猪粪。每当为青萍装猪粪时,石大牛会少装一点。青萍看着哥哥,鼻子有些酸,眼泪想出来,但又不能流出来,必须忍住,她总是挑起担子赶紧走。

上午收工回家,石大牛脱下沾上了猪粪的衣服、裤子。他腿泡在冰冷的粪池里3个小时了,又冷又臭,无论他怎么洗,也去不干净那股臭味。

青萍去池塘洗衣服,她一手提一个篮子,一个装家里人以前换下的衣服,一个装哥哥刚沾上猪粪的衣服。

在池塘边,青萍甩动胳膊漂洗衣服。腐熟了的猪粪发黑,令人恶心,它沾在衣服上还挺牢,不容易漂掉。有时,青萍不得不用手去搓掉。

要吃中饭了,青萍去洗衣服有一个多小时了还没回来,妈妈叫石大牛去看看。

青萍用棒槌捶打衣服,最后一件是中山装,是哥哥最好的衣服,平常不舍得穿。当她漂这件衣服时,手没抓牢,衣服脱手了。青萍看着衣服要沉下去,她身体往前探,去抓衣服。她一下失去了平衡,只听“扑通”一声她掉到池塘里去了。附近有洗衣服的妇女,当时就喊叫:“救人哪,救人哪!”

池塘附近没有男人,几个妇女也都不会游水,不知该怎么办,青萍非常危险。正好石大牛来了,他一看是妹妹掉到了池塘里,他跑上前来,迅速脱掉上衣和鞋,跳入池塘。

青萍在水里扑腾,已经被水呛着了,要沉下去。石大牛游过来,叫着:“青萍,不要怕,哥哥来了!”

石大牛抓住了妹妹的胳膊,把她拉到了岸边。两人上岸后,青萍打着寒颤,大声咳嗽,石大牛关心地问:“你没事吧?”

缓了一会儿,青萍才说:“我没事了。”

她又想起那件衣服,对哥哥说:“你的那件中山装掉池塘里了。”

青萍眼睛又在周围寻那件衣服,石大牛说:“算了算了,赶紧回家吧!”

两兄妹湿淋淋地回到家里,父母看到,吓了一跳。


几天,青萍的脑子处在激烈的斗争中,很矛盾,很纠结,她实在想不出其它的办法帮哥哥。她又想,农村的女孩大都要相亲的,自己去相亲也正常,只是同大家走了一条同样的路,但这样却能帮助哥哥,为什么不做呢?心里唯一不舍放弃的,是一个人、一个梦,这让她心痛!

青萍又去找了一次飞飞,可飞飞不在,进城去了。

最后,青萍对妈妈说:“妈,我愿意同哥哥一块去相亲。”

妈妈高兴地抱住女儿,手拍着女儿的背部,嘴里不停地说:“我的好女儿,我的好女儿!……”

青萍的脑袋托在妈妈的肩膀上,两滴晶莹的泪珠从眼眶缓缓流出……

两兄妹与两兄妹之间的“换亲”,民间称为“小姑换嫂”。通常都是双方的哥哥由于某种原因不容易找到妻子,而作出牺牲的往往是妹妹。文革中,在农村,家庭成分不好的人家,儿子找对象困难,女儿找婆家影响不很大。因此,就常出现家庭成分都不好的两家“换亲”,这样似乎谁也没吃亏。当然也不全是这种情况,石大牛、青萍准备去相亲的那家家庭成分不坏,说只是家里穷一点,哥哥年龄大一点。

那户人家住在麻石岗,离坝口村有十几里。因石大牛家成分高,怕相亲闹得动静大引起是非,石家要求先去那家看人、看房子,如果双方没有太大意见,再让那家来石家看房子。相亲时石大牛、青萍和妈妈去了,父亲没有去,因为顶着个“地主”的帽子,他觉得自己不出头露面为好。

那家人不多,父亲死的早,除了两兄妹,只有母亲。一家住的屋子是个茅草屋,墙是土墙,屋顶是茅草。那家姓吴,哥哥叫细苟,妹妹叫细妹。哥哥年龄25岁,比青萍大7岁,在农村算大龄,妹妹20岁。两兄妹外表一般,还过得去。

石大牛、青萍和妈妈被请到屋里坐,屋内也没有像样子的家具,光线也不够好。有许多人来看相亲,但由于屋内狭窄,大家站在屋外。大门是开着的,不时有人探头向里看。石大牛出门来散烟,并主动称呼叔叔、婶婶等等。看的人议论,这两兄妹不错吔,特别是那个妹妹,长得多水灵!

自从青萍进了门,细苟眼睛就不太会转了,老是直愣愣地瞅着青萍,有时别人问个话都没反应过来。细苟妈妈也是热情招呼青萍,心里想,要是细苟娶了这么个老婆,他可能就收心了,从此守着这个媳妇过日子。儿子大了她是管不了了,就该由儿媳妇来管。细妹也坐在屋内,虽有些害羞,但她最注意的、眼睛看得最多的还是石大牛。她以前有一个担心,石大牛年龄28岁,比她大8岁,会不会显得老哇?看过人后,这个疙瘩解开了,人还是不错的。当然她心里的另一个疙瘩——石大牛家庭成分高——不容易解开。

媒人为了把媒做成,也是为了得到一点好处,两头都要瞒一瞒的,尽量多说好话。因为两家隔的较远,不在一个公社,互相就了解不多。媒人向吴家隐瞒了石大牛的“磨盘刻字”风波,媒人同时也向石家隐瞒了细苟某些情况。两家都希望媒人帮着瞒一瞒,这也是两家不在近处找对象的原因。

回家后,妈妈问石大牛的意见,石大牛比较满意,希望这事能成。妈妈再问青萍的意见,青萍听到哥哥满意,她也就点了点头,没有说什么。这时的青萍心里是有些麻木的,对人、对房子都没怎么关心和注意,基本上是在走程序。

两天后,吴家来看了石家房子,动静比较小,只有大屋子里的少数人知道。

很快,两家同意结成亲上亲,双方的礼金都免了,结婚需要置办的东西也都简化。一个月后办喜事,以免夜长梦多。


一天,青萍在山上割枯草,飞飞看见了,很高兴地跑过来。飞飞抢过青萍的镰刀帮她割草,边割边说:“青萍,你最近在干什么呀?我十多天没见着你了。”

青萍没有回答,眼睛直直地看着飞飞。

飞飞割草,侧脸看看青萍,感觉有点不对。他直起腰,走上前来问道:“怎么啦?你好像有事,是吧?你告诉我呀!”

青萍侧转身子,眼角有泪水流出。

飞飞扔下镰刀,抓住青萍的双手,急切地问:“到底出什么事啦?你告诉我呀,我帮你想办法呀!”

青萍不敢看着飞飞的眼睛,说:“再过十几天,我就要出嫁了。”

这对飞飞是一个晴天霹雳,他不相信这是真的,他使劲摇着青萍的手说:“你是在骗我吧,你是在跟我开玩笑吧?”

青萍哭着说:“没有骗你,这是真的。”

飞飞发疯般地两手抓住自己的头发“哇哇”叫着:“这是为什么,这是为什么?你不知道我爱你吗?”

这是第一次听到飞飞说爱她,青萍又高兴又难过,肚子里五味杂陈,她流着泪问飞飞:“你以前为什么不说呢?”

飞飞眼泪也流出来了:“我在心里说了好多遍了!你看不出来吗?”

飞飞突然又抓住青萍的两只手说:“你立刻去退婚!如果差人家的钱,我让我家里帮你还。”

青萍摇头说:“不行了,没有退路啦!”

“为什么?”飞飞叫着,“那是一户怎样的人家?”

“我要是退婚,我哥的婚事也就完了。”

“你同你哥的婚事怎么会扯在一起呢?”

“我们是换亲。”

“换亲?什么意思呀?”飞飞没听过,不懂。

“就是我家两兄妹与他家两兄妹成亲。”

“怎么还有这样的啊?为什么要换亲呢?”

“我家成分不好,我哥都28岁了,还找不到对象,不得已才换亲。”

飞飞气得咬牙:“你哥真狠哪,他还是你哥吗?为了自己娶上老婆,不惜把妹妹搭上?”

“不要怪我哥,是我同意的。我没有别的办法嘛!”

飞飞吼叫着:“不,你怎么能这样作出牺牲呢?你嫁的人不应该是别人,应该是我呀!”

两人抱头痛哭。


青萍还是结婚了。

婚礼这天,石家、吴家两支迎亲队伍同一时辰出发,走的是不同的路线,以避免碰面,这在风俗上是有讲究的。迎亲队伍不大,酒席也简单,婚礼的其它仪式也是能简就简。

青萍家的两场婚礼还不如普通人家一场婚礼热闹。

细苟家所在的麻石岗有个风俗,新娘子进村后进新房之前,一路上会有许多妇女拿着扫帚打新娘子。这时新娘子赶紧跑,如果有个小姑子来护着新娘子就可以少挨打。可怜青萍没人护着她,她跑起来用手护住自己的脸。大多妇女心比较善,用鸡毛掸子或软扫帚打她身上;也有狠的用硬细竹子做的扫帚打,还尽往头上脸上打,青萍护住脸的手都打出了血丝丝。

一个月后的一天,青萍独自回到娘家。妈妈吃了一惊,问:“你脸上怎么啦?”

青萍的半边脸肿了,妈妈心疼地用手来摸,青萍推开妈妈的手不说话。妈妈又问:“怎么回事?你说话呀!”

青萍坐下,趴在桌子上哭起来,最后说:“他就是个流氓!”

妈妈猜到了,青萍脸上的伤是细苟打的。青萍一家以前对细苟并不了解,现在了解也不很多。细苟在当地名声很不好,了解底细的人家谁肯把女儿嫁给他?他为人粗暴、粗鲁,天天同一些不三不四的人鬼混。几年前他就因为犯流氓罪劳教了一年。细苟娶上青萍以后,他周围的人都暗暗叹息,觉得老天不长眼,真让癞蛤蟆吃上天鹅肉了。新婚夫妻本应是甜蜜蜜的,可青萍不仅感觉苦涩涩的,还感觉恐怖。

石大牛和细妹也来看青萍。妈妈气的骂细苟:“结婚一个月就打老婆,他是个什么东西呀!他是个正经过日子的人吗?”

石大牛也不满,他质问细妹:“你哥是什么人,怎么这样?”

细妹明事理,她最了解她哥的品行,她向青萍道歉:“青萍,我替我哥向你赔不是,我哥那狗脾气是讨人嫌,我会让我妈说他。”

青萍父亲什么也没说,坐得远远的,在那里低声叹气。

细妹第二天回了娘家,她和她妈数落细苟。细妹说:“你也不想想你是怎样的人,你配得上青萍吗?你不好好珍惜,还要打人,你再打就把她打飞了。”

最后一句话使细苟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。

细妹妈妈骂道:“你就是个吃猪潲长大的,一点事都不懂。明天你去把青萍接回来,要向她赔礼,向丈人、丈母娘赔礼。”

过了一天,细妹领着细苟来接青萍。进屋前,细妹就再三叮嘱细苟一定要态度好,要诚恳认错。

这回细苟还真是耐住了性子,两天青萍不在身边,他有些慌了,他也确实想要青萍回去。他对青萍说:“青萍,对不起,我他妈不是人,是疯狗,我不该打你,我错了,我向你赔罪!”

说着,他左右手对自己的脸重重扇了两巴掌。开始,青萍不理细苟,但看到他扇自己,心就软了些。

细苟又向丈人、丈母娘赔不是。青萍妈妈说:“我们的女儿,从小到大,我们没动过她一指头。如果你还想把日子过下去,你说以后该怎么办?”

细苟伸出手说:“我保证以后不打青萍。我哪只手打了,你们就用刀剁我哪只手。”

既然这么说了,青萍家人这回就原谅细苟。石大牛说:“男人说话要算数!”

“说话算数!”细苟回应。

青萍在家人的劝解下跟细苟回去了。


青萍跟细苟在一起,心情就没快乐过。青萍是吃苦过来的人,也勤劳,苦一点、累一点她都能承受,但她对细苟实在喜欢不起来。细苟不懂得体贴人,做事情常常是由着自己的性子,不顾及别人的感受,夫妻之间那点事也是如此。也不知怎么养成的习惯,细苟嘴巴还很不干净,几乎每句话都带脏字。这让青萍听着不舒服,如果说细苟,细苟会跟她吵。还有,细苟一点家务事都不做,横草不动,竖草不拿,油瓶子倒了也不扶一下。他妈妈从不叫他做家务,起初青萍叫他做,叫不动,后来不叫了。

细苟接青萍回家以后,虽两人还会吵架,但只是动动嘴,细苟还是按捺住了自己的火气。这确实是难得的,要依他在外边的性子,他早就捋胳膊动手了。虽然别人说他娶了个好老婆,但细苟心里并不痛快:青萍就没给过他好脸色看,没跟他说过一句温柔的话。他常在外边跟一帮狐朋狗友喝酒,喝得醉醺醺回家。

一天夜里,细苟又喝多了,一个人东倒西歪地回家。路边有一个沤肥的池子,里边沤的是人粪,面上有些枯草、枯树叶。细苟晃来晃去,一脚踩到粪池里去了。这一惊吓,让他酒醒了一半,他“呼”的一下爬出了粪池,可衣服、裤子、鞋子都沾满了屎,手上也黏糊糊的。黑暗中,他把手凑近鼻子一闻,臭气冲天,他气的甩手、跺脚。

细苟就这样回了家。青萍看见,赶紧掩住鼻子。细苟脱下臭衣服、裤子、鞋子、袜子,往地下一扔,对青萍说:“明天给我洗去!”

青萍一看就知道他是喝醉了掉粪池了,生气地说:“你这样子还像个人吗?”

细苟本来就窝火,马上骂道:“老子不像人像鬼呀?”接着是一句口头禅,那是一句文明人说不出口的脏话。

青萍气愤地说:“你身上臭,你嘴巴比身上还臭!”

细苟的火一下冒起来了,借着酒劲,他对着青萍拳打脚踢。好在细苟妈妈冲进来,把他拉住了。

细苟也没好好洗一洗就上床睡觉了,发出粗鲁的鼾声。

青萍和衣缩在床角,心里非常痛苦,自己怎么走到了这一步,同这么一个人生活在一起,这是人过的日子吗?

第二天一早,青萍不见了。

两天后,细苟来到青萍娘家。进门后,他就像贼一样,这里看一下,那里看一下,但没看到青萍。青萍妈妈问他:“你找什么?”

“我找青萍。”细苟回答。

“青萍没回家呀!”青萍妈妈又问,“她什么时候离开的?”

“前天。”

“她为什么离开?”

“我们吵架了,我打了她。”

不知女儿到底怎么了,青萍妈妈心里害怕。她揪住细苟说:“我女儿有个三长两短,我就跟你拼命!”

石大牛恼怒地说:“一个月前,你是怎么保证的?你说话就当放屁呀,你他妈的还是不是男人?”

细苟脸色铁青,他突然闯进厨房,拿来一把菜刀,往桌子上一拍。然后他捋起袖子,把右手放在桌上,说:“我说话算数,你们砍吧!”

这一幕把大家都吓坏了,这是什么人哪!石大牛说:“没人要砍你的手,我们没你那个狠心。要你说话算数,只是不许你再打我妹子。”

细妹过来说:“先不说别的,现在最重要的是把人找到,到哪里去找人呢?”

青萍妈妈让石大牛先去城里舅舅家看看,石大牛立刻坐车进城。在舅舅家,石大牛见到了舅舅。舅舅说,青萍在他家,刚才还在,好像上厕所去了。石大牛放心了,但左等右等,就是不见青萍。一个邻居过来说,那个女孩子从后门跑了。

石大牛晚上住在舅舅家,青萍再没有回来。第二天一早,他只好赶回自己家。青萍妈妈想,她又去哪里了呢?会不会去了她小姨家?她小姨在乡下,离坝口村有二十里,石大牛又找到小姨家来。这次,他学聪明了,他悄悄地进到小姨家,果然把青萍逮住了。石大牛抓住青萍的手说:“你乱跑什么?你知道爸妈有多担心吗?你要跑也应该是跑到自己家里来呀。”

“我不愿听你们劝我回去。”青萍说。

“你回家吧,我们不劝你回去。”

青萍被哥哥拉回了家。

青萍回家后,细妹赶紧回娘家告诉找到了青萍。第二天细苟来接青萍,青萍不肯回去,细苟只得独自返回。

以后细苟不再接青萍,但细妹回娘家后也不回婆家。细妹被细苟和她妈妈盯住了,不许离开家。石大牛去接细妹,细苟妈妈拦住不让细妹走。细苟妈妈放出风,说什么时候青萍回了婆家,细妹也回婆家,这叫对等。

石大牛同细妹感情比较好,丈母娘的这一招,把石大牛急得抓耳挠腮的。青萍妈妈也觉得很无奈,她又来劝青萍回去。青萍看到这种局面,不得已忍着泪又回去了。

细苟妈妈对儿媳说:“细苟打你是不对的,但你也不应该动不动就跑。女人命苦哇,有几个不挨打的?以前细苟他爸也老打我,我不是忍过来了吗?”


青萍嫁作他人妇,令飞飞伤心极了。飞飞原来爱玩爱笑的性格一下变得老成了。

一天下午两点,方木、飞飞正要出工,小花狗突然跑进了他们的寝室。小花狗同飞飞很熟,它对飞飞叫着,咬着飞飞的裤脚往外拉。飞飞有些日子不见小花狗,青萍出嫁时把小花狗带走了。现在小花狗的举动是在表达什么?飞飞想起青萍讲过的小花狗的故事,心中一颤,是不是青萍出事啦?

飞飞请求方木同他一块去,他们跟在小花狗后边跑。方木看见正来上工的石大牛,赶紧同他说青萍可能有事。石大牛扔下工具,跟着飞飞、方木跑。

小花狗把他们引到了青萍婆家。

小花狗跑进草屋,来到青萍身边,然后对着细苟狂吠。石大牛、飞飞和方木进了屋子,他们看见青萍躺在床上,脸上、脖子上、手臂上都有伤。

两小时前,细苟急着上茅厕,他从一本旧书上撕下了两张纸。这书是青萍的,是飞飞送给她的一本小说。这本书,青萍慢慢地读,读了有几遍。细苟的行为理所当然地遭到了青萍的指责,两人吵起来了,越吵越凶。细苟说不过,就动拳头。吵架时,小花狗对着细苟叫。当细苟殴打青萍时,小花狗扑上来,在细苟的小腿上咬了一口。

青萍看飞飞、方木来了,感到很吃惊。飞飞告诉她是小花狗引来的,并问她现在怎样。青萍不回答,只是流眼泪。

石大牛转身斥责细苟:“你怎么又打我妹子呀,你真是疯狗哇!”

细苟这时倒像没事一样:“有话好好说,妹夫。”

石大牛一听火了:“你叫我什么?你应该叫我哥。”

细苟摇头说:“不,我就叫你妹夫,我错了吗?”

石大牛无奈,指着细苟说:“我对你妹子怎样?你这样对我妹子要遭报应的!”

飞飞也指着细苟说:“是英雄去外边闯,在家里打老婆的那是狗熊。”

细苟横眉立目,对飞飞骂道:“你算哪根葱,在这里多嘴。”

石大牛说:“他们是知青,是我的朋友。”

细苟对飞飞邪恶地一笑:“不对吧,你怕是青萍的野男人吧?”

飞飞压住怒火,冷冷地说:“对你,我有一个比方……”

细苟不客气地说:“有屁就放!”

飞飞说:“你就是一盘菜,是鸡蛋炒鸭蛋……”

“什么意思?”细苟问。

方木解释说:“意思是你是混蛋。”

细苟大怒,要对飞飞动手。方木、石大牛上前制止他,但他发了疯一般。青萍从床上爬起来了,她冲到细苟面前,右手握着一把剪刀举过头顶,厉声喝道:“你再打人,我就跟你拼了!”

细苟被青萍的举动镇住了。

石大牛、飞飞、方木走了。走前,石大牛问青萍要不要回去住些日子,青萍摇头,说过几天回去。

细苟恨死了小花狗,它不但咬了他一口,还会通风报信带人来,非除了它不可。这天深夜,细苟起床,看小花狗正侧躺着睡觉,他突然举尖刀扎向小花狗的心脏。可怜的小花狗来不及叫一声就归了西天。

细苟不但杀了小花狗,还要吃了它。青萍看见了,万分悲哀,当天就离家出走。

青萍没有回娘家,直接找到飞飞,她想要飞飞帮她找个落脚的地方。飞飞没有办法,找到方木。方木想到,前几天见到了九江的表兄,他原是下放干部,早已回城,现在是九江某粮管所所长。表兄说姑姑腰病犯了,家里正想要个人帮忙。方木让飞飞送青萍去九江,带上给表兄的一封信,信中说了情况并请表兄帮助青萍。分别时,方木掏出10块钱塞到青萍手上,说:“你也没带多少钱吧?在外不容易,我身上只有这10块钱,你拿去用吧。”

飞飞说:“我身上也有点钱。”

青萍攥着这10块钱,泪光闪动:“谢谢方木哥哥!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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